辣风镇的晨光刚漫过青石板路,镇口的“醉仙楼”就被一阵金属碰撞声惊醒。木质窗棂吱呀作响,二楼露台的栏杆上,玄色道袍的下摆被晨风吹得猎猎翻飞,苏妄言站在那里,指尖捏着只翠绿的啤酒瓶——瓶身上印着“辣潮特供”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是昨晚收摊时,个穿短打的修士硬塞进他怀里的“教具”。
“这等凡间器物,也配称教具?”他昨晚对着瓶子研究了半宿,剑穗上的青铜铃铛被他捻得发烫,始终没琢磨明白,为何要学用剑穗开这种冒泡的液体。直到此刻,楼下空地上盘膝而坐的三十余名“弟子”,才让他隐约明白,凡间的修行,或许本就和玄剑司的规矩背道而驰。
那三十余人的“兵器”堪称五花八门:络腮胡修士抱着柄锈铁剑,剑鞘上还缠着卖猪肉的麻绳;穿青布衫的书生模样修士,手里攥着把不锈钢菜刀,刀背刻着“教书育人”四个字;最让苏妄言眉心发紧的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怀里揣着根裹着红绸的擀面杖,红绸上绣的不是剑纹,而是只胖嘟嘟的烤鸡。
“今日第一课,”苏妄言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却掩不住尾音里的一丝僵硬,“剑穗的一百零八种用法——之开啤酒瓶。”
他指尖微动,剑穗上的青铜铃铛突然轻响,三枚铃铛以微妙的角度错开,精准勾住瓶盖边缘。手腕极轻地旋了半圈,“啵”的一声脆响,细密的啤酒沫像雪浪般涌出,顺着瓶身缓缓淌下,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楼下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有修士忍不住摸出腰间的酒葫芦,仿佛想对比自家的米酒与这“冒泡仙液”的区别。
“苏道长好厉害!”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突然蹦起来,举着擀面杖欢呼,“比我娘开泡菜坛还利落!我娘得用菜刀撬,您这穗子比菜刀还灵!”
络腮胡修士第一个应声而起,抄起锈铁剑就往露台下冲。他的剑穗是用粗麻绳代替的,缠了三圈还没勾住瓶盖,急得脖子发红,猛地挥剑劈下。“哐当”一声巨响,啤酒瓶在青石板上炸成碎片,淡金色的酒液混着玻璃渣溅了他满脸,连络腮胡里都卡了好几片翠绿的玻璃。
“道长!它不配合!”络腮胡抹着脸上的泡沫哀嚎,铁剑往地上一顿,震得碎片又跳起来,“这破瓶子肯定是血河宗的奸细变的,专跟我作对!”
苏妄言的眉角跳了跳。他走下露台的石阶,玄色道袍扫过满地狼藉,弯腰捡起片还算完整的瓶身。剑穗在他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铃铛轻响如流水:“剑穗乃剑气延伸,需以柔克刚。你这般蛮力——”
话音未落,就见穿青布衫的书生修士学着他的模样勾瓶盖,奈何他的菜刀根本没有剑穗,只能用刀背去撬。结果用力过猛,菜刀“哐当”落地,刀柄弹起来砸中他的额头,瞬间起了个红印。他捂着额头蹲下去,突然盯着菜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道长是想教我们‘无穗胜有穗’的境界!”
“剑穗,”苏妄言扶额,声音里第一次带了点凡人式的无奈,尾音甚至拖长了半分,“不是开瓶器。”
混乱就这样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有修士把剑穗泡进啤酒里“开光”,结果剑穗吸饱了酒液,甩得满地都是泡沫,活像只喝醉的章鱼;有修士试图用剑穗给酒瓶打结,最后把自己捆成了粽子,还是双丫髻小姑娘用擀面杖挑开的;最绝的是那个老修士,他嫌自己的剑穗太短,竟解下腰带当剑穗用,结果腰带勾住了屋檐下的灯笼,把自己吊在半空晃悠,嘴里还喊着“我悟了!这是倒挂修行!”
日头爬到头顶时,醉仙楼前的空地上已经堆了小山似的玻璃碎片。苏妄言站在碎片堆前,突然发现自己的道袍下摆沾了片翠绿的玻璃渣。他指尖捻起碎片,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他的手背上,竟有几分暖意。
“听说苏道长是天上下来的剑仙,怎么连开酒瓶都教不明白?”
“我看他更像来砸场子的……上次我见他御剑买糖葫芦,剑穗还勾住了卖糖人的担子。”
“嘘!小声点!他剑穗动了——”
耳畔传来修士们的窃窃私语,苏妄言突然转身。剑穗如灵蛇般窜出,青铜铃铛划破空气,瞬间勾起二十步外酒肆屋檐下悬挂的一串辣椒。那串辣椒红得发亮,沾着晨露,被剑穗卷着飞到他掌心,整整齐齐排成一排,尾端的水珠还在往下滴,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
“明日辰时,”他扔下这句话,指尖的辣椒串突然飞向络腮胡,正好挂在他的铁剑上,“带好你们的剑。”
说罢,他转身御剑而起。剑穗上的青铜铃铛第一次响得轻快,像是在笑。玄色道袍掠过醉仙楼的二楼窗口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两道身影——陆小癫正趴在窗台上戳南宫月的腰,南宫月手里还捏着半瓶没喝完的啤酒,唇角沾着的泡沫被她笑得抖落下来。
“你看他那剑穗,”陆小癫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飘进苏妄言耳中,“刚才勾辣椒时,嘴角明明翘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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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月抿着唇角的啤酒沫轻笑,声音像浸了蜜的辣椒:“或许凡间的剑修,比玄剑司的规矩有趣多了。你说,他明天会不会教他们用剑穗串烤鸡?”
苏妄言的剑穗突然晃了晃,青铜铃铛叮当作响,像是在反驳,又像是默认。他加速升空,将辣风镇的喧嚣抛在身后,却没注意到,道袍褶皱里还卡着那片翠绿的玻璃渣,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醉仙楼二楼的雅间里,陆小癫正用筷子戳着碟子里的麻辣花生,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楼下的苏妄言。南宫月坐在对面,指尖转着那半瓶啤酒,忽然轻笑出声:“你说,苏道长昨晚是不是对着啤酒瓶练了半宿?”
“肯定的。”陆小癫叼着花生点头,“我今早去他住的客栈送辣油,看见他窗台上摆着七八个空酒瓶,剑穗上还沾着啤酒沫。”他突然一拍桌子,“要不咱们去给那些修士当助教?保证把剑穗开酒瓶改成‘因果律开瓶法’,开一瓶送三瓶辣油!”
南宫月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别添乱。你没发现吗?他虽然板着脸,却没赶跑任何一个胡闹的修士。”她望向楼下那个举着擀面杖比划的双丫髻小姑娘,“玄剑司的弟子若是这般胡闹,早就被他罚去剑冢思过了。”
正说着,雅间的门被推开,穿短打的修士探进头来,手里捧着个陶盆,盆里装着十几只活蹦乱跳的麻辣灵虾:“陆老板,南宫姑娘,这是给苏道长的谢礼。他今早开酒瓶的样子,被我拍下来发去凡间的‘修仙趣闻’论坛,现在都上热搜了!”
陆小癫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上的帖子标题赫然是《惊!高冷剑仙竟用剑穗开啤酒,手法比青楼姑娘剥虾还利落》,下面配着九张苏妄言开酒瓶的照片,每张都被网友P上了不同的表情包——有张甚至把他的剑穗P成了辣椒串,配文“建议改名‘麻辣剑仙’”。
“你看你看,”陆小癫戳着屏幕笑,“这个ID叫‘血河宗小辣椒’的网友说,想拜苏道长为师学开酒瓶,还说要把血河鞭改成剑穗样式。”
南宫月的指尖顿了顿,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血河秘录》,里面确实记载过用鞭穗开坛的技法,只是早已失传。她望着楼下苏妄言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或许,有些被遗忘的东西,反而能在凡间找到踪迹。”
苏妄言回到客栈时,窗台上的空酒瓶已经被店小二收走了。他坐在桌前,指尖捻着剑穗上的青铜铃铛,突然发现铃铛缝隙里还卡着点啤酒沫。那泡沫已经干了,变成淡淡的白色痕迹,像极了玄剑司雪山上的霜花。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绢帕,小心翼翼地擦拭铃铛。帕子是南宫月送的,边角绣着只小小的辣椒,说是“避辣符”,其实是怕他总被陆小癫的辣油溅到。擦着擦着,他忽然想起刚才勾辣椒时的触感——辣椒皮的粗糙,晨露的冰凉,还有那股直冲鼻腔的辛辣,竟比玄剑司的檀香更让人清醒。
“剑穗的用法,”他对着空气轻声自语,“原来不止于杀敌。”
窗外传来卖烤鸡的吆喝声,是陆小癫的摊位开张了。苏妄言起身走到窗边,看见络腮胡修士正举着铁剑,跟陆小癫换烤鸡,铁剑上还挂着那串辣椒。陆小癫接过剑,用剑穗勾住烤鸡的翅膀,笑着说:“看,这才是剑穗的正确用法——串烤鸡比开酒瓶实用多了!”
络腮胡连连点头,啃着烤鸡嘟囔:“明日我就跟苏道长建议,改教剑穗串烤鸡……”
苏妄言的指尖落在窗沿上,那里还残留着晨露的湿意。他看着陆小癫用剑穗给烤鸡刷辣油的动作,剑穗灵活地转着圈,辣油均匀地裹在鸡皮上,竟有几分剑气流转的韵律。
“或许,”他低声说,剑穗上的青铜铃铛轻轻响了一声,“明日可以加一堂‘剑穗刷辣油’。”
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来络腮胡的惨叫。原来他学陆小癫用剑穗刷辣油,结果用力过猛,铁剑脱手飞出,正好砸中醉仙楼的招牌,“醉仙楼”三个字掉下来,砸在那堆啤酒瓶碎片上,溅起一地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