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丈闻言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看向卿矜玉时,却无端透露出些哀戚的神色来。
他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当他暮老的双眼触及到上座那个举手投足间都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逃也似的回避着少年人直白坦荡的目光,手指下意识的拨弄着缠绕在手上的佛珠。
就好像,是在盘剥着那颗早就侍奉不了佛祖的凡心。
室内压抑的沉默下来,空气仿佛都滞涩下来,最后在凝固的沉默中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含着千言万语的叹息。
“少年人呐。”
“世道不是眼里的模样,也不是你心里的模样,它是藏在雾里的罂粟,你以为它开的极美,但一靠近就会变成它身边滋养它的白骨。”
“帝姬,你们太年轻了,年轻到以为靠自己就能改变这个世道,但其实,到最后我们谁也左右不了什么。”
“一切的宿命轮转,在开头就早已写好。”
卿矜玉单手托腮,等着老方丈说完才懒懒的反驳:“事在人为,天命不天命的我不知道,要是我不喜欢,那我就不认,谁让我不如意,那么他也别想如意。”
“方丈,腰弯的久了,你还记得自己是清修的高僧吗?”
“真自当之,无有代者。”
说罢,略微坐直了些身,看向老方丈,而方丈也在看着她。
沉默再次蔓延,两人这次谁也没有先开口。
被消磨尽了志气的高僧,与惊才绝艳的修真界后起之秀僵持对望着。
好像透过眼前这个年轻的生命回到了好多年以前。
方丈又合上了那双早已混沌的双眼,轻念佛号:“帝姬,老衲年轻的时候也如你一般,心思澄明,一心只想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世上安得两全法?”
“孩子,听老衲一言,趁着你们还未彻底入局,离开吧。”
卿矜玉压根就没把老和尚的话听进去,百无聊赖的甩动着昨天从帝序临那顺来的流苏玉佩,心里盘算着金玉宗那些弟子查的怎么样了,嘴上混不吝的挑事拖延时间:
“走?圣子还在这儿,本座走什么?”
“本座和圣子是什么关系?方丈还不看不出来吗?”
果然,如卿矜玉意料之中的,方丈顿住了,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一样,连忙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帝姬,你带不走他的,他是我佛的使者,注定一生侍奉我佛。”
卿矜玉本来就是冲着挑事去的,这会儿听到这句话,那可兴奋坏了!
好机会啊!把这个老登气的动手的机会就在此一举了!
玉儿姐勾唇一笑,做足了狂妄姿态:“佛祖的使者?那身份正好,泥像有何好拜?”
“你们拜它,不如拜我,佛可不会管你们的死活,但本帝姬可以勉为其难到庇佑你们,所以,不如让你们的圣子来侍奉我。”
这下够狂妄了吧?够不够放肆?
老头,喜不喜欢我的大挑衅?
来吧,生气吧,狂怒吧!打起来吧!
但老方丈却并没有如卿矜玉意料的那样愤怒,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