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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违章是呼吸(第1页)

安全积分系统上线那天,空气里就飘着股铁锈和柴油混合的、永远也散不尽的味儿,还掺了点新东西——一种紧绷的、近乎绝望的沉默。调度室里,电子大屏上滚动的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睛发疼。那不再是单纯的生产指标,而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铡刀,刀柄上刻着四个冰冷的大字:安全积分。

班长陈建国,一张脸皱得像被揉烂又展开的旧图纸,他掐灭了不知第几根烟屁股,烟灰缸里堆起一座小山。他咳了两声,带着胸腔里沉闷的回音,才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锈铁:

“都看清楚没?新规矩。”他伸出粗短的手指,点了点墙上那张崭新的、塑封得反光的《安全积分考核细则》,“以后干活,一举一动都盯着呢。超速?扣分!操作流程少一步?扣分!防护用品穿戴不标准?扣分!扣分就是扣钱!一分一百块!月底结算!”

屋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老式空调压缩机嗡嗡的噪音,单调而固执地响着,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十几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或站或坐,眼睛都盯着地面,或者那面贴满规章制度的墙,没人吭声。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规矩是好规矩,”角落里的张伟突然出声,声音不大,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抬起眼,那双被长期夜班熬得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可陈头儿,按这规矩,咱们今天这趟换轨的活儿,天亮前能弄完不?”

陈建国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没立刻回答,只是拿起桌上的大搪瓷缸子,狠狠灌了一口浓得发黑的茶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半晌,他放下缸子,杯底磕在桌面上,“咚”一声闷响。

“按‘规定’?”他嘴角咧开一个苦涩又嘲讽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了,像是怕被墙壁上的摄像头听见,“按那本子上的规定,光前期准备、防护设置、设备检查就得磨蹭俩钟头!等咱们按部就班搞完,天窗点(铁路施工预留的时间段)早他妈过去了!活没干完,耽误正点,上头怪罪下来,扣钱扣得更狠!谁扛得住?”

张伟没再追问,只是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工作服袖口磨破的边缘。陈建国的话像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每个人心上。现实赤裸裸地摊开:规规矩矩,死路一条;想活着,就得另辟蹊径。

“干活吧。”陈建国一挥手,像是要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空气,“都……机灵点。”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凌晨两点半,换轨现场。巨大的探照灯将铁轨照得一片惨白,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空气冰冷,吸进肺里像刀割。巨大的液压起道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将沉重的钢轨一点点顶起。张伟和另一个工友老李,猫着腰,半跪在冰冷的碎石道砟上,用撬棍奋力将旧轨往外别。汗水顺着他们的安全帽檐往下淌,在脸上冲出几道泥沟。

按规程,这种重体力、高风险的操作,必须使用专用的大型换轨设备,至少需要四个人协同。可那设备还在库房里排队检修,排期遥遥无望。而“天窗点”像催命符一样卡着脖子。

“张儿,快!再使点劲!”老李咬着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撬棍深深嵌进轨底,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他们的姿势极其别扭,整个人几乎趴在地上,全靠腰腹和手臂的蛮力。

张伟感觉自己的腰椎在呻吟,每一次发力,都像有根针顺着脊柱往下扎。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那根冰冷的撬棍上。他知道,这姿势严重违章,身体重心过低,一旦钢轨或撬棍失控滑脱,后果不堪设想。但不用这种“土办法”,天亮前根本别想把旧轨弄出来。安全积分?扣钱?那都是天亮后的事了。眼下完不成任务,整个班组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一、二、三!起!”陈建国低吼着指挥,他的脸在探照灯下显得异常苍白。

“哐当”一声闷响,旧轨终于被撬离了轨枕,沉重地砸在旁边的道砟上。张伟和老李同时脱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像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冰冷的碎石硌着屁股,汗湿的衣服贴在背上,被夜风一吹,激得人浑身一哆嗦。探照灯惨白的光柱里,灰尘和汗气在无声地翻滚。

侥幸。又一次在铡刀边缘蹭了过去。张伟抹了把脸上的汗,混着油污和灰尘,黏糊糊的。他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心里没有丝毫完成任务后的轻松,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和后怕。那“哐当”一声,像是砸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次违章,都是一次和死神的擦肩,一次对规则的嘲弄,更是一次悬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扣分利剑。

一周后的下午,阳光透过调度室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地上投下几块惨淡的光斑。张伟刚结束一个连轴转的大夜班,眼皮沉得像灌了铅,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乱飞。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到班组的公告板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排排钉着的通知单。两张崭新的白纸钉在一起,异常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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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抬头是醒目的红色大字:《工伤认定通知书》。张伟的心猛地一跳,视线飞快扫下去。时间:三天前,凌晨四点十分。地点:编组场西岔区。原因:搬运重型辙叉(道岔关键部件)时,因地面油污湿滑,不慎摔倒,致右臂尺骨骨裂。

另一张,是冰冷的蓝色表格:《月度安全考核扣款单》。扣分项目:劳保用品穿戴不规范(未按规定佩戴防滑手套)。扣分依据:事故现场监控录像回放。扣罚金额:人民币300元整(3分)。备注:该行为系导致工伤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予以重点警示。

张伟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两行字上:“未按规定佩戴防滑手套”、“直接原因”。一股滚烫的血猛地冲上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阵发黑。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凌晨,雨下得正大,编组场的地面被雨水和泄露的机油泡得滑腻不堪。他那只用了快两年的劳保手套,右手掌心的防滑胶粒早就磨得精光,只剩下薄薄一层滑溜溜的布,根本抓不住那冰冷沉重的铁疙瘩。他找材料员老赵领过新的,老赵那会儿正忙着清点刚到的螺丝钉,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不耐烦地挥挥手:“等等!没看我忙着?手套库里也没了,新的还没到!克服一下,先干活!天窗点快过了!”

克服?怎么克服?用血肉之躯去克服钢铁的冰冷和油污的湿滑?结果就是“克服”出了一条骨裂的胳膊和这张冰冷的300元罚单!工伤赔偿的钱还没见到影子,扣钱的通知倒是来得比谁都快!

愤怒像沸腾的岩浆,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烧得他喉咙发干。他一把扯下那两张纸,纸张在手里被捏得变形,发出刺啦的声响。他几乎是撞开了车间主任王德海办公室的门。

王德海正靠在宽大的皮转椅里,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吹着水面上的茶叶沫。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那张保养得宜、略显浮肿的脸。看到张伟手里的纸和他铁青的脸色,王主任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把保温杯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王主任!这扣钱……”张伟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缺觉而沙哑,他把两张纸重重拍在王德海光亮的红木办公桌上,“我工伤!胳膊断了!这还扣我钱?手套是我不戴吗?是库房没有!材料员不给领!”

王德海的目光掠过那两张纸,落在张伟打着石膏的右臂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碍事的物品。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小张啊,你的情况,组织上很关心。”他顿了顿,拿起那张蓝色的扣款单,“但这个考核呢,是制度。制度面前人人平等嘛。你看这监控录像,清清楚楚,你就是没戴手套。这确实是引发事故的直接诱因。这分,必须扣。”

他拿起保温杯又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扣分,扣钱,不是为了惩罚谁。这是激励!是提醒大家时时刻刻把安全这根弦绷紧!安全规程怎么写,就必须一丝不苟地执行!不要找客观理由!手套没有?那你为什么不等有了再干?为什么不等防护到位再干?嗯?”

“等?”张伟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变了调,“王主任!‘天窗点’就那点时间!等手套到了,活还干不干了?车还开不开了?耽误了正点,扣的就不是三百块了吧?是整个班组的奖金!”

王德海的脸终于沉了下来,浮肿的眼皮耷拉着,透出一股不耐烦的冷意:“张伟!注意你的态度!你这是质疑考核制度?还是质疑领导的决定?安全是红线!是底线!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违章的借口!工伤归工伤,赔偿按程序走。违章就是违章,考核必须执行!这是两码事!懂不懂?”

他挥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行了行了,回去好好养伤,也好好反思反思!安全意识要入脑入心!别总想着推卸责任!出去吧!”

门在张伟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那声轻响,像一把冰冷的锁,把他所有的愤怒、委屈和不公,都死死地锁在了这间弥漫着廉价茶叶和官僚气息的办公室里。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在墙壁间回荡。他看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胳膊,再看看手里被攥得皱巴巴的扣款单。工伤?赔偿?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遥远而模糊的承诺。而扣钱,却是眼前冰冷坚硬的现实。这算哪门子的两码事?分明是同一把刀,割了他两次!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额头抵着同样冰冷的瓷砖,试图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灼热。走廊尽头那扇窗户外,一列长长的货运列车正缓慢而沉重地驶过,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鸣声,一下,又一下,仿佛碾在他的心口上。

深夜,万籁俱寂。张伟租住的这间老旧筒子楼小屋,只有床头一盏小台灯发出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黑暗的一角。窗外偶尔传来火车驶过远方铁轨的呜咽,悠长而空洞,像是某种疲惫的叹息。右臂打着石膏,又酸又胀,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出清晰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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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压得他眼皮直打架,脑袋里像塞满了浸透水的棉花,又沉又木。但不行,还不能睡。手机屏幕亮着刺眼的白光,上面是一个界面花哨、带着劣质3D效果的应用程序图标——“安规掌中宝VR模拟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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