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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笔尖生茧墨耕自噬（第2页）

楼下突然传来电报机的滴答声，混着油墨的气味飘上来。

苏若雪望着顾承砚，见他指尖在桌面敲出和电报同频的节奏——那是眼镜文士刚的疑问电文，正顺着电流往某个更黑暗的地方钻去。

电报机的滴答声在阁楼里织成一张密网时，顾承砚正用镇纸压平新写的稿纸。

苏若雪端来的碧螺春在案头腾着热气，他却连茶盏都没碰——监听哨传来的电流声比茶香更让他清醒。

&0t;少东家，&0t;通讯兵小顺子攥着记录本冲进来，额角沾着星夜露，&0t;敌方二组回电了，内容是眼镜文士的疑问：&039;校验缺失，是否仍执行？

&039;&0t;

顾承砚指尖在桌沿轻叩两下，眼底浮起冷冽的光。

他早算到眼镜文士这只惊弓之鸟会自投罗网——昨夜那封故意留白的电报，本就是要在他心里扎根刺。&0t;疑心一起，便再难回头。&0t;他低笑一声，将写满蝇头小楷的稿纸推给苏若雪，&0t;启动&039;反向供料&039;，把这篇《蚕音谱源流考》以你商会文化顾问的名义投给《墨耕月刊》。&0t;

苏若雪翻开稿页，入目是考据严谨的学术文字，可当她的指尖扫过第三段引文注释时，瞳孔微微一缩——那些看似寻常的&0t;宋应星《天工开物》注苏州织造局旧档&0t;等条目下，藏着十二处断句异常。

她抬眼时，顾承砚正用狼毫在&0t;蚕茧成丝&0t;的典故旁圈点，笔尖悬在&0t;三沸三漉&0t;四字上：&0t;他们要验证我是否真要自毁《蚕音谱》，必然会强令刊此文。

等排版时，那些掺了石灰的纸遇上蓝铅笔&0t;

&0t;会起微泡，让隐语显形。&0t;苏若雪接得极快，指尖轻轻抚过稿纸边缘——她今早特意用石灰浆浸过的富阳竹纸，此刻还带着淡淡碱味。

深夜的墨耕社印刷厂飘着油墨与旧纸混合的腥气。

眼镜先生捏着顾承砚的投稿，喉结动了动。

上司的电话还在耳边炸响：&0t;顾承砚要焚谱，这篇源流考是他最后的自辩！

必须刊，我们要从字缝里抠出他的破绽！&0t;他抓起蓝铅笔准备校稿，笔杆上的铜绿在台灯下泛着幽光——这是他今早特意擦过的，可那抹绿总像长在木头里，擦不净。

&0t;第三页注释。&0t;他默念着翻到指定位置，笔尖刚触到纸页就顿住了。

纸纹比寻常校样粗粝些，压下去时竟有细碎的泡痕从墨点周围渗出来。

他皱了皱眉，却没多想——最近总觉得后巷有磷粉味，许是自己烧糊涂了。

与此同时，青鸟正蹲在印刷厂后巷的槐树上。

他望着排字房里晃动的灯影，摸了摸腰间的牛皮袋——里面装着苏若雪特制的碘酒。

等天快亮时，废弃的校样残页会被扫进后巷的竹篓，那是他的目标。

&0t;叮——&0t;排字房的窗户突然推开，眼镜先生探出头咳嗽两声。

青鸟屏息缩紧身子，树皮蹭得手背生疼。

直到那道影子缩回屋内，他才顺着树干滑下，猫着腰摸向竹篓。

残页上的油墨还未干透，青鸟借着月光快翻检。

当他在半张皱巴巴的&0t;宋应星注&0t;旁抹上碘酒后，淡黄的纸页上突然浮出深褐字迹：&0t;白丝线复通&0t;。

他瞳孔骤缩，又连抹几张——&0t;断桥站可伏鹭01归心已验&0t;，一行行密语像被春风吹开的茧，在碘酒后的纸面上清晰起来。

顾承砚的密室里，烛火噼啪爆开灯花。

他将青鸟带回的残页摊在檀木桌上，用镊子小心拼合。

苏若雪捧着铜盆站在一旁，盆里温着新熬的糨糊——这是他们连夜调配的，专门粘补脆弱的纸页。

&0t;白丝线是沪西到苏州的商路，断桥站是闸北货栈，鹭01&0t;顾承砚的指尖停在&0t;归心已验&0t;四字上，突然笑出声，&0t;是周掌柜的线人，上个月说要投诚，现在看来是真的。&0t;他抓起狼毫在密语旁批注，墨迹未干就吹了吹，&0t;明日午时前，所有根据地暂停接收&039;墨耕&039;渠道信息——饵已入网，收线在即。&0t;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已是后半夜。

青鸟收拾残页时，一片焦黑的纸灰突然从窗缝飘进来，落在顾承砚脚边。

他弯腰拾起，只见残页边缘还留着火烧的锯齿纹，中间隐约能辨&0t;蚕音&0t;二字。

&0t;墨耕社屋顶。&0t;青鸟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0t;方才回来时，听见瓦片轻响，像是有东西跃过。&0t;

顾承砚捏着残页的手顿了顿。

他望向窗外，墨耕社的灰墙在月光下泛着青，像只蛰伏的茧。

不知何处传来野猫的低嚎，尾音扫过屋顶时，又有半片纸灰打着旋儿落下来，飘进了烛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