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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猫尾带火灰落无声（第2页）

顾承砚的拇指在&0t;耕心&0t;木章的焦痕上碾过，指腹被木刺扎得微痛，却让他眼底的光更亮了些。

苏若雪的提议像颗火星，&0t;啪&0t;地炸开在两人之间——他原以为要等三日布网，却不想她已将局布到了敌方退路前。

&0t;停投稿，散风声。&0t;他重复着，指节抵着下巴，喉结在晨光里滚动，&0t;他们最怕的就是我们察觉渗透，这时候突然割断文人线，倒像被他们吓退了。&0t;他突然握住苏若雪沾着灰烬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绢帕传来，&0t;你算准了他们要弃网，偏要推他们一把。&0t;

苏若雪的耳尖泛起薄红，却没抽回手。

她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本边角卷翘的旧账册，&0t;这是五年前顾氏与苏记茶行的往来账，我在末页夹了张机关鸟图纸。&0t;她指尖拂过账册内页，&0t;铜雀传信是日商特高课半年前淘汰的老法子，他们若信了这是&039;商会机密&039;，定会急着上报。&0t;

顾承砚低头看那图纸，线条间故意留了道破绽——铜雀的尾羽多刻了一道棱。

他忽然笑出声，指腹点着那道棱：&0t;好个欲盖弥彰。&0t;他松开手，从案头取过狼毫，在账册封皮写了&0t;文牍乙&0t;三个小字，&0t;让老周把这账册混在《沪上百工志》里，开价三块银圆——太便宜显得无用，太贵又引不起贪念。&0t;

苏若雪应了，转身时裙角扫过木椅，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她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时晨光正好漫过她的眉峰：&0t;我让阿巧去《申报》登启事，就说顾先生要在绸庄开&039;织机夜课&039;，只收染坊学徒——文人圈的耳朵，最耐不得匠作的热闹。&0t;

顾承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沿。

窗台上的铜铃突然&0t;叮&0t;地一响，是青鸟回来了。

这男人的牛皮袋沾着星点泥渍，帽檐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眼底的锐光：&0t;旧书摊的王二麻子收了账册，夜里亥时三刻，戴灰围巾的小个子来翻了半个时辰。&0t;他从袋里摸出半截褪色的蓝布，&0t;这是那小个子围巾勾在书摊木架上的。&0t;

顾承砚接过布片，凑到鼻端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樟脑味，是日式衣柜常用的。&0t;跟到哪了？&0t;

&0t;虹口。&0t;青鸟的指节捏得白，&0t;他进了&039;松月汤&039;澡堂，把账册塞进锅炉口。

我没追，在澡堂后巷见着盐帮的&039;鲤鱼标&039;了。&0t;他从腰间解下枚青铜鱼符，&0t;阿九说这澡堂每月十五有货船靠苏州河，货箱上都压着&039;松&039;字印。&0t;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张泛黄的上海地图，用红笔在&0t;松月汤&0t;和墨耕社旁的废弃茶寮各点了个圈。

两点之间的连线像根绷紧的弦，精准地绷向苏州河畔——那里标着&0t;云裳戏院&0t;，红漆招牌在三十年代末的大火里烧剩半块，如今是流浪汉的栖身所。

&0t;文火慢烧，不如釜底抽薪。&0t;他提笔在地图空白处写下这八个字，笔尖戳得纸页微微皱，&0t;他们要弃网，我们就替他们把网烧干净。&0t;他抬头看向青鸟，&0t;去通知各丝行掌柜，明日午时在顾氏仓库开&039;新茧&039;布会——《蚕音谱》修订版要当众下去，每个染坊学徒都得有一本。&0t;

青鸟领命转身，衣角带起的风掀动桌上的残页。

顾承砚望着那半行&0t;白鹭振翅&0t;，突然抓起狼毫在宣纸上写了&0t;断绝文人团体合作&0t;几个大字，墨迹未干便按了顾家朱印。

他知道，这八个字会像颗投入油锅的水珠，在上海滩的文人圈炸开——那些收过日商银钱替他们说话的&0t;先生&0t;们，此刻该急得跳脚了。

月上柳梢时，苏若雪捧着个描金漆盒回来。

盒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本新版《蚕音谱》，封皮是顾氏特有的湖绿绸面，烫金的&0t;新茧&0t;二字在烛火下泛着暖光。&0t;阿巧说《申报》的启事登在头版，&039;顾氏只与织机算盘为友&039;的话，连法租界的咖啡店里都在传。&0t;她将漆盒推到顾承砚面前，&0t;旧书商那边也回了信，那本&039;文牍乙&039;被个穿藏青长衫的买走了，说是要送进&039;书友会&039;。&0t;

顾承砚翻开一本《蚕音谱》，内页夹着张窄窄的纸条，是他亲笔写的&0t;见字如晤，新茧破，旧网沉&0t;。

他合上书本时，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了。

苏州河畔的云裳戏院里，风从残破的瓦缝里灌进来，吹得后台的油灯忽明忽暗。

墙上映着个执笔写字的剪影，那人的手腕很稳，每一笔都像在绣绷上走线。

突然，笔锋一顿，一滴银亮的线从笔尖垂落，&0t;啪&0t;地坠入脚边的桑皮纸堆。

月光透过霉斑点点的窗纸照进来，那银线竟泛着蚕丝般的光泽，在纸堆里蜿蜒成个极小的&0t;茧&0t;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