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云,"他转向柔然亲随,"今夜子时,咱们从暗门出城。"
"是!"阿史那云拍了拍腰间的狼头革带,革带上的铜铃在风里响得清脆。
黄昏时,敦煌的炊烟像条灰龙,缠在城楼上。陈五蹲在灶房里,看阿月揉面。甜南趴在案边,沾着面粉的小手揪着他的布腕带:"阿爹,你要去哪儿?"
"去给甜南买糖人。"陈五摸了摸她的头,甜南的虎头帽上沾着面渣,像朵开在雪地里的花。
阿月把最后一笼麦饼塞进陶瓮:"大人,这是三十块麦饼,用荷叶包了,能放三天。"她的眼睛红着,"您和阿史那云路上小心,张让的毒针专扎喉咙。"
陈五点头。他接过陶瓮,麦香从荷叶缝里钻出来,像根线,牵着他的魂。
子时三刻,暗门的积雪被扒开。陈五和阿史那云猫着腰钻出去,芦苇荡的雪没到膝盖,冷得刺骨。阿史那云的狼皮斗篷扫过雪地,留下两行深脚印。
"大人,"他压低声音,"平城还有七十里,咱们抄近路走野马滩,那里的冰面结得厚。"
陈五摸了摸怀里的青铜鱼符。鱼符的棱角硌着他的肋骨,像太武帝当年拍他肩膀的力道。"走。"
野马滩的冰面在月光下泛着蓝。陈五的脚刚踩上去,冰面"咔嚓"响了一声。阿史那云拽住他:"大人,冰下有暗流,走边上!"
两人贴着滩边的芦苇走,芦苇丛里突然飞出只乌鸦,"呱"地叫了一声。陈五的布腕带突然紧了紧——这是甜灯的预警,他早把甜灯缝在腕带里了。
"有埋伏!"阿史那云抽出短刀,刀光映得月光发颤。
五个黑影从芦苇丛里窜出来,手里握着淬毒的短刃。陈五的陶瓮砸过去,麦饼"哗啦啦"撒了一地。阿史那云的刀挑飞两把短刃,陈五抄起块冰碴子,砸中一个人的膝盖。
"跑!"陈五喊。
两人跌跌撞撞往滩外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五摸出怀里的青铜鱼符,鱼符的棱角划破了掌心,血滴在冰面上,像朵开得正艳的红梅。
"站住!"为首的死士喊,"陈五,你跑不了!"
陈五突然转身,从怀里掏出把麦饼,朝死士们扔过去。麦饼砸在他们脸上,甜香混着血腥气,熏得人发晕。阿史那云趁机挥刀,砍断了死士的手腕。
"走!"陈五拽着阿史那云的胳膊,往平城方向狂奔。
平城的城墙在黎明前的雾里若隐若现。陈五和阿史那云缩在东市的肉铺后,阿史那云的狼皮斗篷上沾着血,陈五的布腕带浸透了血,却还暖着。
"大人,"阿史那云指了指街角的破庙,"那就是城南破庙,门口有两个穿灰布衫的——是张让的暗桩。"
陈五摸出青铜鱼符,鱼符上的血已经冻成了紫痂。他把鱼符递给肉铺的老掌柜:"大叔,帮我换两串糖葫芦。"
老掌柜接过鱼符,扫了眼陈五的布腕带,突然压低声音:"您是陈将军?"他指了指后巷,"王大人在柴房,我引开暗桩。"
陈五跟着老掌柜进了后巷。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咳嗽声。他推开门,看见王肃缩在草堆里,白胡子上结着冰碴,手里攥着本《起居注》。
"陈将军!"王肃的声音发颤,"您可来了!张让要烧了这本册子,说太武帝的起居,由咱家来写!"
陈五接过《起居注》,册页上的墨迹还新,最后一页写着:"太延五年四月二十三日,帝午膳后腹痛,吐黑血,召陈五入殿,言张让二字而崩。"他的眼泪砸在册页上,把"张让"两个字晕开了。
"走!"他说,"回敦煌!"
阿史那云在巷口打了个呼哨。陈五背着王肃,阿史那云断后,三人往城外跑。暗桩们发现了,举着刀追过来,喊杀声撞在城墙上,像群疯了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