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趣书网>胡沙录 > 第145章 寒诏覆雪(第1页)

第145章 寒诏覆雪(第1页)

十二月二十三,甜市议事帐内的炭火噼啪作响。陈五盯着案上的羊皮地图,指尖在"圜丘坛"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布上,像团烧得正旺的火。阿史那云蹲在门边,狼皮斗篷上还沾着平城的雪,正用短刀削着羊骨——这是暗桩传递消息的暗号,羊骨削成箭镞状,说明有急报。

"大人,"阿史那云突然停手,骨屑落在狼头银簪上,"平城暗桩说,皇帝身边的小宦官周福前天夜里出了城,骑的是张让的青骢马。"他把削好的箭镞递过去,"周福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上个月还替皇帝给乳母送过麦饼。"

陈五的手指猛地扣进羊皮地图,"刺啦"一声撕开道口子。他想起拓跋余在承明殿咬麦饼时的眼神,想起那孩子攥着《起居注》说"朕想活"的模样,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去查周福的落脚处。"

"查过了,"阿史那云摸出块染血的碎布,"周福在离石县被截杀,身上搜出半封密信,写着十二月二十九,圜丘坛有变。"他的声音低下来,"密信的墨迹和皇帝批折子的朱砂一个色。"

陈五的甜灯在袖中发烫。这盏用麦粉和金箔做的灯,是太子当年亲手捏的,此刻金砂散成"危"字,烫得他掌心发红。他抓起案上的酒囊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鱼符上,玄鸟纹的银饰被染成暗红:"李昭的玄甲卫呢?"

"玄甲卫里有三个队正昨夜没回营,"李昭从帐外掀帘进来,玄甲上结着冰碴,"他们的家眷今早都收到了张让的帖子,说老母亲病了,该回家尽孝。"他把三封帖子拍在案上,封皮上的"张"字印泥还没干,"张让这是在清咱们的人。"

陈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前世做销售时,谈崩的客户也是这样——表面上握手言欢,背后早把合同撕了。他抓起帖子凑近烛火,发现封皮内侧有极小的"余"字压痕,像根针扎进眼睛:"是皇帝的印。"

帐内突然安静下来。阿史那云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李昭的玄甲甲叶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响。陈五望着帐外飘起的雪,想起拓跋余掰麦饼时沾在嘴角的芝麻,想起那孩子说"朕会带着短刀等你"的模样,突然抓起案上的狼首短刀冲出门去。

"大人!"李昭追上来,"您要去哪儿?"

"平城。"陈五翻身上马,沙云的马蹄溅起雪粒,"我要当面问他。"

平城的雪比甜市大。陈五缩在东市染坊的阁楼里,望着承明殿的宫灯在雪幕里明明灭灭。他摸出怀里的麦饼,饼面被体温焐得发软,甜香混着雪气,像根线牵着他的魂。子时三刻,东暖阁的窗纸突然亮起,陈五看见拓跋余的影子在纸上晃动,像片被风吹得乱颤的叶子。

"开门。"他拍了拍偏门,用的是和拓跋余约定的暗号——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门开了条缝,露出个小宦官的脸。陈五刚要说话,小宦官突然尖叫:"有刺客!"

陈五的狼首短刀出鞘时,玄甲卫已经从廊下冲过来。他砍翻两个敌人,后背被划了道口子,血珠渗进狼皮斗篷里,像朵开败的红梅。东暖阁的门"轰"地被撞开,陈五看见拓跋余缩在炭盆前,手里攥着半杯黑汤,脸色比雪还白。

"陈将军。。。"拓跋余的声音发哑,"周福。。。周福把计划告诉张让了。张让说。。。说只要朕喝了这汤,就饶朕一命。"他的眼泪掉在汤里,荡起一圈圈黑纹,"朕。。。朕不想死。"

陈五的狼首短刀"当啷"掉在地上。他扑过去夺汤碗,却见拓跋余一仰头,把黑汤全灌了下去。汤碗"啪"地摔在地上,陈五闻到浓烈的乌头味——和他前世在中药铺闻过的一样,是能让人七窍流血的剧毒。

"陛下!"陈五抱住拓跋余,看见他的嘴角渗出黑血,"太医!快传太医!"

"没用了。。。"拓跋余的手抠住陈五的衣襟,"张让。。。张让说,喝了这汤,朕就。。。就能去陪乳母了。"他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陈将军。。。对不住。。。朕没。。。没守住麦饼的甜。。。"

陈五的眼泪砸在拓跋余的龙袍上,把金线绣的龙纹都打湿了。他摸出甜灯,金砂散成"灭"字,像团被雪浇灭的火。东暖阁外传来张让的笑声,尖细得像针:"陈五,你以为个傀儡皇帝能翻了天?咱家早说了,大魏的天,是咱家的天!"

陈五把拓跋余放平在榻上,替他理了理发冠。他望着张让的身影在雪幕里晃动,玄色蟒袍上的金线闪着冷光,突然想起前世深圳暴雨夜,他蹲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看见流浪汉被城管赶走时的眼神——和此刻的张让一样,眼里只有踩碎别人的快感。

"大人,"阿史那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崔司徒在西市米仓等您,李昭带着玄甲卫控制了承天门。"

陈五擦了擦脸上的泪,把甜灯塞进拓跋余手里:"陛下,这灯是太子做的,您带着它去见太武帝,告诉他。。。告诉他咱们没输。"

西市米仓的密室里,崔浩正往炭盆里添炭。他的白胡子上沾着米屑,手里攥着本《魏书》,封皮上的"太祖纪"被翻得卷了边:"陈将军,张让今早发了丧,说皇帝是暴病而亡,要立他的远房侄子为帝。"他指了指案上的密信,"但平城的老臣们都知道,太武帝的嫡孙拓跋濬在代北,血统比张让的傀儡正十倍。"

"拓跋濬?"陈五想起崔浩之前提过的名字,"他多大?"

"十五岁,"崔浩摸出张画像,"去年在代北救过三十个被柔然掳走的百姓,胡汉百姓都叫他小太阳。"他的手指划过画像上的剑穗,"他的剑穗是胡汉两色,左半红右半蓝,和您在甜市推行的胡汉同市一个意思。"

李昭把玄甲放在地上,甲叶上的冰碴子"哗啦啦"掉了一地:"代北的胡骑愿意护他来平城,甜市的三千甜卫能控制西城门,崔司徒的死士守着东华门,玄甲卫里剩下的兄弟能拿下羽林卫的指挥刀。"

陈五望着炭盆里的火苗,想起甜市校场胡汉士兵分享胡饼的场景,想起拓跋余最后说的"麦饼的甜",突然笑了:"张让以为杀了皇帝,就能捏软大魏的骨头。他不知道,大魏的骨头是胡汉百姓的脊梁,是拓跋濬这样的孩子,是每个愿意分半块饼给邻居的人。"

"那咱们何时动手?"阿史那云握紧狼首短刀,刀鞘上的铜铃在风里响得清脆。

"腊月二十九,"陈五说,"张让要在太极殿举行新帝登基大典,他的羽林军会在殿外候着,玄鸟旗能遮半个平城。"他指了指崔浩手里的《魏书》,"崔司徒,您带着老臣们在殿上哭灵,说新帝血统不正,违背太武遗诏。"

"李昭,"他转向玄甲卫统领,"您带着玄甲卫扮成送葬的百姓,等张让登上丹陛,就砍断他的玄鸟旗——旗倒了,羽林军的魂就散了。"

"阿史那云,"他望向柔然亲随,"您带胡骑从西市穿进承天门,控制御马监,断了张让的退路。"

"我呢?"崔浩摸了摸白胡子。

"您举着太武帝的《起居注》,"陈五说,"等拓跋濬进殿,您就跪在他面前,说这是太武帝的江山,该由您来坐。"

密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炭盆里的火苗"噼啪"响了一声,把崔浩的《魏书》照得发亮。李昭的玄甲甲叶碰了碰陈五的狼皮斗篷,像两个老友在击掌。

"腊月二十九,卯时三刻,太极殿。"陈五说,"张让的玄鸟旗会倒,大魏的天会亮。"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