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的脸白得像纸,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吉服上:“是。。。是崔家的老仆,说只要我把吉服里的引信点着,就能救我弟弟。。。弟弟在崔府当书童,被他们扣着当人质。。。”
陈五的刀又压进半分,血珠渗出来:“引信在哪?”
“在玄鸟的眼睛里!”阿朱哭着指,“尚衣局用了火棉,只要见火星,就会烧起来。。。陛下穿着吉服,会被烧成。。。”
话没说完,殿外传来玄甲军的喊杀声。陈五把阿朱推倒在地,抽出星枢刀冲出去,正见二十几个蒙面人举着三棱弩往显德殿冲,为首的举着崔家的青铜虎符——和三个月前青牛坡遇刺时的一样。
“护驾!”陈五吼了声,短刀掷向最近的死士,“守”字没入对方咽喉。星枢刀在他手里嗡鸣,劈翻两个死士,刀锋砍进骨头的闷响混着惨叫声,像极了漠北的狼嚎。
李昭带着玄甲军从侧门杀进来,刀疤在火光里泛着红:“大人!崔府旧宅的箱子里全是弩箭,这些死士是漏网的!”
陈五的左肩被弩箭擦过,血浸透了官服。他望着显德殿里的拓跋弘,孩子缩在龙案下,手里攥着太武帝的玉扳指,眼睛瞪得溜圆。死士们见势不妙,转身要跑,陈五挥刀砍断为首者的腿:“留活口!”
李昭的玄甲军围上来,用刀背砸死士的膝盖。陈五扯下死士的面巾,见是崔府的护院头目,左脸上有块青记——他去年查寺田案时,在崔府密室见过这人,当时他正往粮袋上盖崔家的印。
“说!”陈五用刀挑开他的衣襟,露出心口的“崔”字刺青,“谁主使的?南朝的船什么时候到?”
死士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崔公的仇,我们早晚要报!等南朝的兵过了淮河,你们的脑袋都得挂在城墙上!”
陈五的刀身压在他的断腿上,死士疼得直抽抽:“南朝的船。。。船在瓜步山,十五日前就装了三千甲士!崔公的孙子。。。孙子在敦煌,你们杀了他,我们就杀陛下!”
陈五的手在发抖。他想起太武帝临终前说的“守好”,想起拓跋弘刚才缩在龙案下的模样,突然觉得嘴里发苦,像嚼了把黄连。
“李昭,”他说,“把这死士押进天牢,让大理寺连夜审。阿朱,带她去尚食局,给她弟弟松绑,送些热汤。”
李昭抱拳领命。陈五转身,见拓跋弘从龙案下爬出来,小脸上沾着血,却咬着牙没哭。他蹲下来,替孩子擦脸:“陛下怕吗?”
拓跋弘摇了摇头,攥着玉扳指的手紧了紧:“陈卿不怕,我就不怕。”
陈五笑了,把孩子抱起来:“明日的加元服,咱们照常开。玄甲军守在紫宸殿外,王福带着小黄门检查每块砖、每盏灯。陛下的吉服,臣亲自盯着尚衣局重制。”
“那。。。那冰灯还能看吗?”拓跋弘小声问。
“能。”陈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等仪式完了,臣让人把冰灯搬到紫宸殿,陛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第二日卯时,平城的雪停了。紫宸殿外的玄鸟旗在晨光里猎猎作响,旗脚下站满了玄甲军,刀出鞘,弩上弦。陈五穿着玄色朝服,站在丹陛上,望着拓跋弘穿着新制的吉服走过来——里子绣着“万寿”,玄鸟的眼睛用珊瑚珠嵌的,红得像团火。
“吉时到!”太常寺卿的声音响彻殿宇。
拓跋弘走上丹陛,陈五跪下来,替他戴上玄冠。冠上的玉旒垂下来,遮住孩子的脸,却遮不住他眼里的光。陈五想起太武帝加元服那天,也是这样的晨光,也是这样的玄冠,皇帝拍着他的肩说:“陈五,大魏的冠,以后要你帮着戴。”
“礼成!”
鼓乐齐鸣。陈五望着拓跋弘接过象征皇权的玉圭,突然听见殿外传来马蹄声——是周铁的雁门军到了,马背上绑着山胡的首领,还有三十车新征的粟米。
“陛下,”陈五说,“雁门军凯旋了。”
拓跋弘踮脚望去,小脸笑成了朵花:“陈卿,咱们去看冰灯吧!”
陈五牵着他的手往外走,路过玄甲军时,李昭冲他点了点头,刀疤在阳光下泛着暖光。殿外的冰灯已经点亮,玄鸟的翅膀在风里轻轻摆动,像要飞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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