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山文甲肩吞上那道被王猛短刃撕裂的狰狞口子,边缘翻卷着,露出内里破碎的皮革,混合着泥浆和溅上的血迹,显得狼狈不堪。
他死死盯着营门口那片修罗场,看着那些昔日的袍泽像被割草一样倒下,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巨大的荒谬感。
他弃了国,投了敌,以为能换来一线生机,换来的却是更直接、更高效的屠杀。
魔神不是不杀俘虏吗?!
事实上,傅友德心知肚明。
水溪要的根本不是归顺的军队,他们只是要一群听话的、会喘气的牲口。
不听话的,搞破坏,谋叛变……立刻碾死!
“侯爷!侯爷!水溪…水溪那边传来命令!”
一个脸上带着擦伤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扑到傅友德面前,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嘶哑得几乎不成人声。
傅友德猛地一激灵,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他:“说!”
传令兵颤抖着,几乎不敢看傅友德的眼睛,语无伦次:
“是…是魔神的命令…说…
说让您…让您亲自…亲自去清洗…清洗那些…那些不服管束的…说…
说这样才能…才能保住…保住剩下人的命…”
“轰!”
如同一个炸雷在傅友德脑海中爆开!
亲自…清洗?
让他傅友德,亲手去杀那些不愿投降、试图反抗的旧部?
杀那些…可能只是像王猛一样,对他这个“叛帅”心怀怨恨的袍泽?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傅友德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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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参将李参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侯爷!这…这是要您自绝于旧部啊!”
李参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侯爷!不能啊!这是要您万劫不复!”另一个将领也悲声道。
傅友德猛地甩开李参的手,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营门口,那里时不时响起的“噗噗”枪声,还有那在魔兵推进下,如同被驱赶的羔羊般瑟瑟发抖、不断倒下的人群。
他看到了人群中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亲兵营里的老卒,此刻正惊恐地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裤裆下一片湿濡。
他看到了一个断了腿的伤兵,在泥水里徒劳地爬行,试图逃离,却被后面混乱的人群踩踏,发出凄厉的哀嚎……
数十万条命…数十万条命!
水溪的魔神没有骗他。
他们确实不杀俘。
他们只是…清除掉那些“不合格”的俘虏!
而清除的方式,高效得令人绝望!
“嗬…嗬嗬…”
傅友德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响,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珠里,最后一点名为“颍川侯”的辉光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彻底的麻木。
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参,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对着营门外那些还在负隅顽抗,
或者仅仅是被裹挟在混乱中无法脱身的人群,用尽胸腔里所有的力气,发出了嘶哑到极致的、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咆哮:
“放下兵器——跪地投降——违令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