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赵城看着傅友德吐血,看着他那副油尽灯枯的狼狈模样,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寒潭般的眼眸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血吐干净了?”
赵城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好,省得淤在心里。”
傅友德剧烈地喘息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沾满血污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嘴角,
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痛苦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城。
“为…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干裂,如同砂纸摩擦,“降…降了…为何…还要…赶尽杀绝…那些…只是想…活着…”
“活着?”
赵城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对这个词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玩味的疑惑。
他向前走了两步,靠近露台的边缘,距离傅友德更近了一些。
下方熔炉喷吐的烈焰光芒,将他苍白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
“傅友德,”赵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剖析真理般的冷酷,
“你错了。水溪,从未拒绝任何人‘活着’。”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指向下方那片巨大的厂区。
无数穿着灰色工装如同蚂蚁般渺小的人影,在巨大的机器和管道间穿梭忙碌。
“看到了吗?他们都在‘活着’。”
赵城的手指移动,指向远处熔炉旁堆积如山的焦炭、矿石原料区,指向更远处隐约可见的、冒着蒸汽的巨大水塔,
“劳作,换取食物,换取在这片土地上喘息的资格。这就是水溪给予的‘活着’。”
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移向了露台正下方,那片堆放着大量被熔炼成钢锭。
冰冷的钢铁在雨水中泛着幽暗的光泽。
“但水溪,不需要多余的‘想法’,不需要无用的‘仇恨’,更不需要……”
赵城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刀,再次刺向傅友德,
“……可能点燃这一切的‘火星’。”
“王猛是火星,那些在营门口试图反抗的是火星,那些在队伍里心怀怨怼,可能在某一天引爆更大混乱的……
都是火星。”
赵城的语气没有丝毫加重,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水溪的秩序,是钢铁的秩序。
任何一点可能锈蚀、崩坏这秩序的火星,都必须被清除。
在你选择跪下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你和你带来的数十万人,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这秩序运转所需的‘劳力’。”
“劳力,不需要思想,不需要仇恨,只需要服从。”
赵城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冰冷的法律条文,
“清除掉不合格的‘劳力’,留下能用的部分,这就是效率。这就是水溪的‘活法’。
你亲手执行的‘清洗’,不过是剔除了腐坏的零件,让剩下的机器能运转得更久一些。
你应该庆幸,你还有亲手剔除的资格,这让你和剩下的人,暂时保住了作为‘合格零件’的资格。”
傅友德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再次被魔兵的枪管顶住才勉强站稳。
赵城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最后那点残存的、关于“归顺”、“保全”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