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水溪的电报波,却早已穿透重重雨幕,抵达了它需要震慑的每一个角落。
血肉的速度,在钢铁与电流面前,卑微得如同蝼蚁的爬行。
应天府,皇城,奉天殿。
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压抑的穹顶,殿内弥漫着沉水香也掩盖不住的腐朽与衰败气息。
龙椅上,朱元璋枯瘦的身躯裹在过分宽大的明黄龙袍里,像一具被华丽锦缎包裹的嶙峋骸骨。
蜡黄的脸上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偶尔转动,射出鹰隼般锐利却难掩疲惫的光芒,扫视着丹陛之下垂手肃立的满朝朱紫。
西南事务未决,北方残元又有异动,朝廷尚未从胡惟庸案缓过气来,他孙子朱雄英身体却是每况愈下……
这一切,让问鼎巅峰的人皇心力憔悴,不由得苍老了许多。
“黔州…傅友德…”
老皇帝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生锈的铁片刮过石板,“可有…新报?”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带着沉重的喘息。
他已经数日未曾安眠,黔州方向那令人窒息的沉寂,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水溪的魔焰,傅友德的去向,成了插在他心口最深的刺。
兵部尚书茹瑺的官袍下摆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他深深弯下腰,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金砖:
“回禀陛下,尚无…尚无八百里加急抵京。连日大雨,山洪阻道,驿路…驿路恐有延误。”
他不敢抬头,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皇帝粗重艰难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连绵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滴答声。
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压得每一个大臣都喘不过气。
无形的恐惧在沉默中滋长、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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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溪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笼罩在这座象征帝国最高权力的大殿之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把人逼疯的刹那——
“报——”
一声凄厉得变了调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猛地撕裂了大殿的沉静!
殿门轰然被撞开,沉重的朱漆大门拍在两侧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道人影裹挟着殿外冰冷的雨气和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失控的炮弹般直冲进来!
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
这位素以冷硬酷烈着称的天子鹰犬,此刻却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他身上的飞鱼服早已被泥水和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剧烈起伏的胸膛。
头上象征身份的乌纱不知丢在何处,头发散乱地贴在煞白的脸上,嘴唇乌紫,眼珠因极度的惊骇和彻夜狂奔而赤红一片,向外暴突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御阶之下,染满污泥和暗红血迹的手,死死攥着一个同样污秽不堪的油布包裹。
那包裹边缘,正有粘稠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渗出来,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留下一个个刺目的污痕。
“陛…陛下…黔…黔州!”
蒋瓛的声音完全破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油布包裹高高举起,如同献祭一件沾满诅咒的祭品。
“傅…傅友德…率部…降了!
黔州…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