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外,江南水乡。
湿润的空气里饱含着水汽、草木清香和隐约的荷香。
青石板铺就的小巷深处,一家不起眼的茶肆临河而建。
竹帘半卷,透过缝隙能看到河面上乌篷船缓缓划过,船橹拨动水面,发出轻柔的“哗啦——哗啦——”声。
茶肆角落,一个身着半旧葛布青衫的“老妇”正悠闲品茗。
她身形略显佝偻,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鬓角斑白,唯有一双眼睛,清亮如昔,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粗糙的陶杯里,是当地常见的炒青,茶汤微黄,散发着淡淡的豆香和微微的焦糊气。
江林悦(易容后的她)轻轻啜饮一口,微涩的茶汤滑过喉咙,留下淡淡的回甘。
她的注意力,却落在隔壁桌几个行商打扮的男人身上。
“……那狗县令的小舅子,又在码头上强收‘过路钱’,比王法定的高出十倍不止!告到县衙?嘿,官官相护,反倒挨了二十大板!”
一个商贩压低声音,满是愤懑,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桌上的茴香豆。
“可不是!听说前几日,城东张寡妇那点救命田,也被里正串通着给强占了,孤儿寡母哭告无门啊……”
“唉,王法?离了京城,到了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另一人摇头叹气,嚼着茴香豆的“嘎嘣”声透着无奈。
“是啊,刚结束南诏与西洲那边的战斗,帝皇帝后哪有时间督促边远的官员,要是皇后陛下能像以前盐政一样微服私访就好了!他们总归忌惮!”
一阵沉默。
江林悦放下茶杯,杯底与粗粝的木桌接触,发出轻微的“笃”声。
浑浊的茶汤微微晃动。她看似浑浊的眼底,寒芒凝聚。
指尖在桌下微不可察地一弹,一粒茴香豆无声射出,精准地打在那抱怨最凶的商贩手背上。
商贩“哎哟”一声跳起来,茫然四顾。
却见角落那不起眼的“老妇”已不知何时起身,步履看似蹒跚,几个眨眼却已消失在茶肆门口拥挤的人流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仿佛错觉般的冷冽气息。
当晚,县衙后宅密室内,县令与其小舅子正对着一匣新收的雪花银锭,贪婪地嗅着那冰冷的金属气息,脸上堆满油光的笑容。
“姐夫,还是您这招……”
小舅子话未说完,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梁上无声滑落!
“噗!”
一声闷响,并非利刃入肉,而是一柄没有开刃、却沉重无比的铁木短匕,裹挟着千钧之力,狠狠钉在了两人面前的桌案上!
匕首柄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震得烛火疯狂摇曳,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化为死灰般的惊恐。
匕首下方,压着一张粗糙的草纸,上面用炭块清晰地写着几行字:
“强取豪夺,鱼肉乡里。三日之内,赃银尽数退还苦主,自缚至府衙请罪。否则——林神仙替阎罗收人。”
铁木特有的冷硬腥气与劣质炭块燃烧后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充斥着铜臭和恐惧的室内。
县令抖如筛糠,一股腥臊味不受控制地从他裆下弥漫开来,与银锭和昂贵熏香的气息混杂,形成令人作呕的怪味。
他瘫软在地,看着那柄还在微微颤动的凶器,仿佛看到了索命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