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
永和七年的秋闱刚过,江宁府书生柳青源名落孙山,背着行囊独自返乡。连日阴雨让山路泥泞难行,他索性拐进一条荒废已久的古道,想抄近路早日回家。
这条古道荒草丛生,两旁老树盘根错节,遮天蔽日。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现出一座破败建筑。近前一看,是座年久失修的山神庙,门匾歪斜,蛛网密布。
“好歹避过这阵雨再走。”柳青源自言自语着推开庙门。
庙内比外面更加破败,神像彩漆剥落,供桌积满灰尘。唯有一点奇怪——神像前的香炉里,竟插着三炷新燃不久的香,青烟袅袅。
柳青源正疑惑这荒山野岭怎会有人上香,忽然听见神像后传来细微响动。
“何人在此?”他警惕地问道。
一阵窸窣声后,从神像后转出个白老翁,拄着桃木杖,衣衫褴褛却面容清癯。
“老朽是山中采药人,偶遇大雨,在此暂避。”老翁声音沙哑,“公子何以至此荒凉地?”
柳青源作揖道:“小生赴考归来,贪图近路走了古道,望老丈勿怪打扰。”
老翁眯眼打量书生,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摇摇欲坠。柳青源忙上前搀扶,触手只觉老人手臂冰冷异常,不似活人。
“老丈身体可好?小生略通医理,可否为您把脉?”
老翁摆摆手:“老毛病了,歇息片刻便好。公子心善,必有好报。”
二人便在神像前席地而坐。老翁从怀中掏出个葫芦,饮了几口,又递给柳青源:“山泉清甜,公子可要尝尝?”
柳青源本欲推辞,见老人诚意满满,不忍拒绝,接过饮了一口。泉水入口甘冽,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异样滋味。
雨越下越大,天色渐暗。老翁忽然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前方三里处有老朽一间草庐,公子若不嫌弃,可去暂住一宿,总强过这破庙。”
柳青源犹豫片刻,见老人慈眉善目,不似歹人,便答应了。
出了山神庙,老翁在前引路,步履出奇矫健,全然不似方才虚弱模样。柳青源跟着穿行于密林,越走越觉蹊跷——这路越走越荒凉,根本不似通往人烟之处。
正欲开口询问,老翁忽然停步,指向不远处:“到了。”
柳青源顺指望去,只见荒草丛中隐着一座低矮茅屋,破旧不堪,似乎久无人居。
“寒舍简陋,公子莫怪。”老翁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昏暗,有股浓重霉味。柳青源刚踏入门槛,忽然后脑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他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置身于一个陌生石室中。四周烛火摇曳,墙上画满诡异符咒。那老翁站在面前,正往一个铜盆中投放各种药材,口中念念有词。
“老丈这是何意?”柳青源挣扎着问道。
老翁转头,面目在烛光下显得狰狞可怖:“公子莫慌,老朽借你身躯一用,是你三生修来的造化。”
柳青源大惊:“你要夺舍?”
老翁哈哈大笑:“聪明!老朽本是修道之人,百年前肉身将朽,不得已魂魄暂寄山神像中。百年来等候有缘人,今日终得相见,岂非天意?”
“小生与您无冤无仇”
“无需有仇,”老翁打断他,“只怪你八字纯阳,魂魄易离,最适合作鼎炉。放心,过程很快,不痛的。”
说罢,老翁点燃手中符纸,口中咒语越念越快。柳青源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脑海。恍惚间,他看见老翁的魂魄脱体而出,化作一道青光向他扑来。
危急关头,柳青源想起幼时一个游方道士所授的守神咒,急忙默念。青光撞上他额头,被稍稍阻隔,但仍一点点渗入。
“没用的,公子还是放弃抵抗吧。”老翁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柳青源咬牙坚持,感到有异物正在侵占自己的意识。就在千钧一之际,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那游方道士还说过:若遇夺舍,可假意接纳,暗中守定心神,反客为主。
于是他故意放松抵抗,放那青光涌入大半,随后突然运起全部意志力反击。两股意识在他体内激烈交锋,柳青源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脑袋要炸开。
“怎么可能!”老翁的惊叫声在他脑中回荡,“你一个书生怎会”
话未说完,只听“咔嚓”一声,桌上的一面铜镜突然破裂。老翁的残魂出一声凄厉惨叫,大部分被震出柳青源身体,只有一小部分仍滞留其中。
柳青源奋力挣扎,绳索竟被他挣断。他踉跄起身,看见老翁的躯体已倒地不起,而那股外来意识仍在自己脑中挣扎。
“滚出去!”柳青源怒吼着撞向墙壁,试图用疼痛驱赶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