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林生,拜见府尹大人!”
林风上前,依足礼数,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恭敬。
赵文正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上下扫视着林风,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堂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免礼。”
赵文正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你说你叫林生?这玉佩,从何而来?”他开门见山,直指核心。
林风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艰涩:
“回大人,此玉佩…乃是学生月前于城外慈恩寺后山,偶遇一位避暑的老先生所赠。学生当时正为家母病情忧心,在山间采药,不慎失足跌落山涧,幸得那位老先生路过,施以援手。
学生感激不尽,欲知恩人名讳,老先生只言‘山野闲人,不足挂齿’,见学生求学之心甚诚,便以此玉佩相赠,言道若在帝都遇有难处,或遇不平之事,可持此玉佩,寻一位姓赵的刚直之人…”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悲愤,“学生本不敢以此物叨扰大人清静!然…然昨日学生游学至城南,听闻黑石矿山惨状,亲眼目睹矿工遗孀幼子啼饥号寒,冤魂难安!
学生读圣贤书,岂能坐视此等人间惨剧而无动于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起老先生临别之言,故斗胆持玉佩前来,求大人主持公道!”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将玉佩来源推给“偶遇的老先生”,既解释了玉佩的来历,又避开了直接暴露陈老,更将举报的动机归结为读书人的义愤和亲眼目睹的惨状,合情合理。
赵文正听完,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林风脸上和玉佩之间来回扫视。
对方的说辞虽有漏洞(比如老先生身份),但神情恳切,悲愤不似作伪,尤其是提到矿工惨状时那股自内心的激愤,很难伪装。
更重要的是,这玉佩是真的!陈老将如此重要的信物赠予此人(无论是否偶遇),本身就代表了一种认可和托付!
“你说黑石矿山矿难伤亡惨重,账目亏空巨大,有何凭证?”
赵文正的声音依旧冷硬,但那股审视的锐利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学生不敢妄言!”
林风抬起头,眼神坦荡无畏,“大人只需派人乔装暗访,混入矿工之中,或寻访矿山附近村落,一问便知!矿工每日在毫无防护的深井下劳作,塌方、透水、毒气,如同家常便饭!死者草席一卷,随意掩埋,连姓名都无!
伤者无钱医治,只能等死!矿山管事与城卫军勾结,克扣工钱,虚报产量,账目混乱不堪!矿工所得,十不存一!稍有怨言,轻则鞭打,重则打死!此等行径,天理难容!学生愿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学生甘愿作为人证,随大人亲往矿山查探!”
他言辞凿凿,细节详实,将自己完全代入了一个路见不平的义愤书生角色,将矿山的黑暗描绘得淋漓尽致,语气中的激愤和悲悯极具感染力。
赵文正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他不是没听说过矿山的黑暗,但如此触目惊心,就在帝都近郊!
更牵扯到城卫军!联想到这枚突然出现的陈老玉佩……一股冰冷的怒意从心底升腾而起。这不仅仅是一起贪腐案,这是一场草菅人命的屠杀!
“城卫军…哪个副统领?”
赵文正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学生…学生只听闻姓张,名彪!东城巡防司副统领!”
林风“努力回忆”着,给出了关键名字。
张彪!赵文正眼中寒光一闪。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是宰相李元甫一个远房姨娘的侄子!果然是李家的人!好一个李家!好一个无法无天!
“砰!”赵文正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杯跳起,茶水四溅!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他须皆张,怒不可遏,“视人命如草芥,侵吞国资,勾结军伍!此等恶行,就在本府眼皮底下!岂有此理!”
堂内气氛瞬间紧绷如弦。师爷吓得大气不敢出。
林风心中一定,知道火候到了。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恳求:
“大人息怒!学生深知此事牵涉甚广,恐有强权阻挠!但学生更信大人清名,信朝廷法度!求大人为惨死的矿工,为受苦的百姓,主持这个公道!学生…学生代那些冤魂,给大人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