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威如狱。
那股从废墟深处、那座镶嵌着未来金属板的玉质塔楼方向弥漫开来的浩瀚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脊梁上,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力。广场上弥漫着死寂,只有远处藤蔓在微风中偶尔摩擦石壁的沙沙声,以及扳手压抑不住的、因腿骨剧痛而出的沉重抽气声。
“他娘的…这鬼地方…连喘气儿都费劲…”扳手背靠着一块刻着模糊兽纹的断碑,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混着血污和尘土,在他粗糙的脸上冲出几道沟壑。他哆嗦着手,试图把身上破烂防护服还算干净的内衬撕下来包扎自己那条明显扭曲变形的左腿,动作笨拙又痛苦。
小玲的状况稍好,但也绝对称不上乐观。她脱臼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仅存的左手紧握战术匕,背脊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弓弦,清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倒塌的巨柱、断裂的飞檐以及覆盖着浓密藤蔓的金属管道阴影。那些地方,片刻之前还闪烁着幽绿、暗红、金属冷光的“眼睛”虽然暂时隐去,但冰冷的杀意如同附骨之疽,并未消散。
“他们没走远。”小玲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战斗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出口被封锁了。在等…等那座塔楼散的‘帝威’减弱。”
李维半跪在苏清雪身旁,残破的防护服上布满划痕和焦黑的灼痕,露出的皮肤也多是青紫和擦伤。他顾不上处理自己虎口崩裂、鲜血淋漓的右手,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昏迷的女孩身上。
苏清雪依旧蜷缩在残骸的阴影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脆弱的阴影。然而,她颈间那枚晶体,正散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纯净的银白光辉。这光芒如同月下流淌的清泉,极其柔和,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场,无声地向四周扩散,形成一个小小的、安宁的领域。在这光芒的笼罩下,她紧蹙的眉头似乎真的舒展了一丝,那份深陷无边痛苦带来的紧绷感被悄然抚平。
更让李维心头震动的是那条被光芒“抚慰”过的机械臂。覆盖其上的暗红灼痕和细微裂痕,在银白光华的浸润下,颜色变得极其暗淡,裂痕边缘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被能量浸润的温润光泽。整条手臂不再是死寂冰冷的废铁,更像是一件沉睡多年、被精心擦拭后重现内敛锋芒的古董兵刃,透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感。叶红菱狂暴的暗红能量似乎被彻底压制、转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尖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微颤抖,轻轻触碰了一下晶体周围的皮肤。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脉动感,顺着指尖的神经末梢,瞬间传递到李维的脑海深处!那不是心跳,也不是能量流动,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共鸣?一种指向?一种无声的渴求?
这脉动感牵引着他的意识,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拉扯着,猛地投向废墟深处——并非那座散着磅礴帝威、让人喘不过气的玉质塔楼,而是另一个方向!一片被巨大的、布满精美浮雕却已断裂倒塌的石拱门掩映的区域。那里覆盖着更加浓密、如同墨绿色瀑布般的藤蔓和厚厚的青苔,光线昏暗,死气沉沉,仿佛巨兽张开的、通往幽冥的口。
“老大?”扳手注意到李维的动作和瞬间变得锐利如鹰的眼神,忍着痛嘶声问道,“有…有现?”
李维收回手指,目光如同钉子般楔在那片被石拱门掩映的幽暗区域,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死寂的广场上清晰地响起:“扳手,处理伤口,节省每一分力气。小玲,盯紧那些杂碎的动向。”他顿了顿,抬手指向那片藤蔓与青苔覆盖的幽深,“等这股‘帝威’稍弱一丝,我们就去那里!”
“那里?”扳手顺着李维的手指望去,只看到一片阴森森的黑暗和蠕动般的藤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老大…那…那看着比这边还邪门啊!黑咕隆咚的,指不定藏着啥玩意儿…”
“那里有东西在‘呼唤’她。”李维的目光落回苏清雪颈间散着纯净银辉的晶体,语气斩钉截铁,“那是她体内这股新力量的源头,也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呼唤?”小玲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她再次仔细感知那片区域,除了浓得化不开的腐朽植物气息和一种沉埋已久的石头冰冷感,什么特殊的能量波动也捕捉不到。但李维指尖触碰晶体时那一瞬间的异样和此刻无比笃定的眼神,让她选择了相信。“明白了。我会盯紧。”
时间在沉重的帝威下,如同被拉长的糖稀,缓慢而粘稠地流逝。扳手用牙齿配合左手,总算撕下几块还算干净的布条,龇牙咧嘴地、用他能想到的最粗暴方式把自己骨折的小腿勉强捆扎固定住,疼得直翻白眼,嘴里不停地低声咒骂着“鬼地方”、“铁皮杂种”。小玲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眼珠在缓慢转动,捕捉着废墟阴影里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李维则盘膝坐在苏清雪身边,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艰难地尝试调动体内那如同陷入冰冷淤泥般滞涩的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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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微弱的意念引导,试图让丹田里那涓涓细流般的内息加运转,都像是在推一座山。无形的阻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沉重、冰冷、带着强烈的排斥感。内力循环的通路仿佛被灌满了铅,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经脉撕裂般的剧痛,气血在胸口疯狂翻涌,喉头阵阵腥甜。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襟。
“该死…”李维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停止了这种近乎自残的尝试。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骇然。这种压制…远普通的能量干扰或禁制!它更像是这片空间本身的规则在排斥他、排斥他力量中蕴含的“异界”属性!难怪那些武者称他们的力量为“邪气”、“污秽”!在这里,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污染源”!
就在李维放弃尝试,心中念头急转,思考着如何在这种极端不利的环境下搏取一线生机时——
嗡…
那股笼罩广场的浩瀚帝威,如同潮汐般,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并非减弱,更像是一次短暂的“呼吸”间隔。那沉重如山的压力,出现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
几乎就在这波动出现的同一刹那!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几根倒塌的巨柱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盘坐调息的李维!依旧是那种造型奇特、边缘闪烁着幽蓝寒芒的三棱透骨钉!度比第一次偷袭更快,角度更刁钻,封死了李维所有闪避的空间!
“来了!”小玲的示警声与暗器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她仅存的左手闪电般抬起,战术匕划出一道冷冽的银弧!
叮!叮!叮!
三声清脆急促的金属撞击声几乎连成一线!火星迸溅!三枚射向李维要害的透骨钉被小玲精准无比地格飞!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左臂麻,匕差点脱手,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更白了几分。
“操你祖宗!”扳手怒吼一声,抓起手边一块拳头大的碎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暗器射来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石头砸在布满青苔的柱子上,出沉闷的声响,只砸下几片碎屑。
“不知死活!”一声带着古韵腔调的冷叱传来。那名鬼魅般的爪刃女子如同烟雾般从一根断裂的金属管道后浮现,冰冷的眼神锁定小玲。她十指上高频振动的能量爪刃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阴影,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致命的寒意瞬间笼罩小玲!
与此同时,那名双臂覆盖着暗红鳞片、如同人形凶兽的壮汉从另一侧轰然冲出!他咆哮着,体内暗红光芒再次涌动,虽然被无处不在的帝威压制得远不如第一次爆时炽烈,却依旧带着一股灼热的腥风!沉重的结晶巨斧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卷起呼啸的恶风,狠狠劈向刚刚挡开暗器、立足未稳的小玲!
两面夹击!爪刃阴毒诡谲,巨斧势大力沉!配合默契无间,要将小玲瞬间撕碎!
李维在暗器被格飞的瞬间就已弹身而起!体内内力依旧滞涩如泥,但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驱动着身体!他看也不看爪刃女消失的方向,眼神如电,死死锁定那咆哮冲来的鳞甲壮汉!他知道,必须先解决这个正面冲击力最强的点,才能为小玲分担压力!
“喝!”李维吐气开声,如同平地惊雷!他强忍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将丹田内那丝几乎被压散的内息,连同全身筋骨肌肉爆炸性的力量,以及胸中那股不屈的凶悍意志,全部灌注到紧握的右拳之中!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最纯粹、最暴烈的物理力量!
他身体前冲,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迎着那劈落的巨大结晶斧刃侧面,狠狠砸了过去!以血肉之躯,硬撼凶器!
“找死!”鳞甲壮汉眼中凶光爆射,巨斧下劈之势更猛!在他眼中,这个“邪魔”竟敢用拳头硬接他的斧头,简直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