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洪流裹挟着往前冲,冲到岸边才发现手里空空如也,连自己是谁都模糊了。
现在,或许是个重新找回自己的机会?哪怕慢一点,笨一点。】
【对了,上次跟你提过的徐朗学长。】
文字的情绪似乎微妙地转了个弯,带着一丝回忆的涟漪,【他前两天临时被公司调回去了,走得很匆忙。
临走前,他来店里道别。】
江见夏几乎能想象那个画面:午后暖阳斜照进小小的“老麦记”,玻璃门上的铃铛清脆一响,穿着合身衬衫、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徐朗推门而入,身上还带着点外面秋风的凉意。
他可能点了一杯自己常喝的卡布奇诺,坐在靠窗那个他们聊过天的位置。
【我们聊了会儿天,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关于天气,关于他调回去后的新项目。
气氛很平常,直到他放下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沿划着圈,沉默了几秒,才抬起眼,用一种很平静,但又带着点……尘埃落定般的释然语气说:‘江见夏,有件事,一直没机会说。’】
【他说,其实高三的时候,他偷偷喜欢过我一段时间。】
屏幕前的江见夏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信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她的心湖里漾开一圈意外的涟漪。
原来同样的事也发生在这个时空。
【他说,那时候的我,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像图书馆角落一本落了灰的书,但偶尔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或者看到我低头解题时特别专注的侧脸,又觉得那书页里藏着些让人想探究的东西。
只是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学习,总觉得有些话,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说也不迟。
觉得来日方长。】
【‘结果呢?’他自嘲地笑了笑,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有点悠远:‘结果就是,高考结束,各奔东西。再后来……就听说林予冬的事了。很多话,就这么错过了说出口的时机,好像也没了说的必要。’】
【他说这次回来,在面包店再见到我,第一眼觉得我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安安静静的。
但接触了几次,聊过几次天之后,他明白了,‘时间这东西,真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啊。’他忽然问我,有没有听过‘忒修斯之船’的故事?】
江见夏的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划过,仿佛能触摸到文字里那个古老悖论的重量。
【他说,一艘船,如果它的木头被一块块替换掉,直到所有的部件都不是原来的了,那它还是原来那艘船吗?
他说,科学上讲,人体细胞每七年左右就会全部更新一次。
算起来,从高三到现在,十年了。】
文字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理论上,构成你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早已不是当年南城中学里的那些了。现在的江见夏,和十七岁的江见夏,严格来说,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很平和,甚至带着点哲学探讨的意味。
‘所以,江见夏,’,他眼神很复杂,像隔着毛玻璃看一幅褪色的旧画,‘我有时候也分不清,我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当年那个安静的高中女生江见夏,还是……那个在记忆里被反复描摹、定格在十七岁时光里的影子?’】
【他说,或许那时候,就算他鼓起勇气表白了,结果也未必会不同。
青春期的悸动,很多时候就像阳光下漂亮的肥皂泡,看着绚烂,一戳就破。
‘说到底,我们可能……本就不是同路人。’他最后这样总结,语气是彻底的释然,像终于解开了一道困扰多年的数学题,答案虽然不尽如人意,但逻辑清晰,无可辩驳。】
【我笑了笑,没回答。】27岁的江见夏在文档里这样写道,【能说什么呢?说‘谢谢你的喜欢’?还是说‘都过去了’?似乎都显得苍白。
他的剖析冷静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那段从未真正开始的朦胧情愫,也切开了时间赋予它的所有虚幻光环。
那不是遗憾,更像是一种迟来的、对自我和过往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