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只穿着珊瑚绒的厚家居服,又从果盘里拿了一个圆滚滚的橘子,放在烤火器温暖的光晕边缘慢慢烘烤着。
她抱着膝盖蜷在沙发上,毯子一直拉到下巴。
电视屏幕里流光溢彩,歌舞升平,小品演员卖力地抖着包袱,台下观众笑声阵阵。
可那些鲜艳的画面和喧闹的声音,似乎都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真正抵达她心底。
眼睛看着屏幕,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大洋彼岸。
纽约的暴风雪新闻画面在脑海里闪过,航班取消的红色标识异常刺眼。
林予冬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前天下午,一句简短的“这边信号太差了,晚点找你”,然后就是长久的沉寂。
她试着又拨了一次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然是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烤橘子的清甜香气渐渐弥漫开来,表皮被烘烤得微微发焦发软。
江见夏把它拿起来,指尖被烫了一下,她轻轻“嘶”了一声,小心地剥开橘皮。
温热的橘瓣露出来,散发着诱人的酸甜。
她掰了一瓣送进嘴里,橘子的暖意和汁水在口中弥漫开,稍稍熨帖了空落落的胃和心。
然而,两天来为林予冬悬着的心神和堆积的疲惫,在这满室暖意、电视喧嚣和橘子清香的包裹下,如同温柔的潮水,无声地漫卷上来,沉重地拖拽着她的意识。
眼皮越来越重,像坠了铅块。电视里喧闹的歌声、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拜年词,都渐渐模糊、拉长,变成了遥远而混沌的背景音。
手里剩下的小半个橘子还散发着余温,她却再也抵挡不住那深沉的困倦,头一点一点,最终歪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沉入了无梦的昏睡。
……
不知过了多久。
尖锐、持续、仿佛不知疲倦的手机铃声,像一把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沉沉的睡眠。
江见夏浑身猛地一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意识还沉在混沌的泥沼里,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摸索着,手指在柔软的毛毯和沙发缝隙间慌乱地抓挠,终于触碰到那个正在疯狂震动、屏幕闪烁着刺眼白光的源头。
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视线一片模糊。她凭着本能,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胡乱一划。
“喂……”声音黏连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茫然。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像一道滚烫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的混沌和睡意,直抵灵魂深处——
“喂,粼粼?”
是林予冬!
江见夏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在喉咙口疯狂擂鼓,睡意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林予冬?!”她的声音拔高了,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瞬间涌上的巨大惊喜,“你…你那边怎么样了?信号恢复了?暴风雪……”
她的话像连珠炮,急切地想确认他的安全,想填补这两天的空白。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却似乎比她更急切地想要确认什么。
“你在哪儿?”林予冬的声音清晰地传来,背景里异常安静,只有一种微弱的、类似电流的滋滋声,显得格外空旷。
“啊?”江见夏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我…我在家啊。刚从姑姑家吃完饭回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外面好冷,还下雪粒子了……”
“一个人?”林予冬紧接着问,语速很快。
“嗯,”江见夏点头,随即意识到他看不见,又补了一句,“爸妈还在姑姑家打牌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极其短暂的一瞬。
紧接着,林予冬的声音再次响起,穿透电波,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长途奔波后的沙哑、压抑的喘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期待,清晰地撞进她的耳膜,撞在她骤然失序的心跳上:
“那……方便开个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