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低着头,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和脆弱,像一张被强行拉满的弓,随时可能断裂。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沉甸甸地落在她的后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和冰冷的审视,几乎要将她单薄的校服外套洞穿。
林予冬也站了起来。他站在她斜后方,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前方那个微微低垂着头、脊背挺得僵直的背影。
周围的同学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面孔涨红,青筋毕露,挥舞着手臂,释放着被高考压抑太久的激情和压力。
只有她,像一座沉默的孤岛,在汹涌的人潮和震天的声浪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微微侧着头,露出的一小段颈脖线条在昏暗光线下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强撑的倔强和难以掩饰的脆弱。
那挺直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的脊背,像一根刺,狠狠扎进林予冬的眼底。
他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酸涩的痛楚混合着巨大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张了张嘴,想跟着喊出那些口号,却发现喉咙像被砂纸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甚至无法移开视线。
宣誓的短短几分钟,对他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感觉自己像个灵魂出窍的旁观者,漂浮在喧嚣沸腾的礼堂上空,冷冷地看着下方那片蓝白色的海洋,看着那个在汹涌人潮中显得格外渺小和孤单的背影。
整个百日誓师大会的内容,领导的讲话,励志的视频,震天的口号,甚至是身边周嘉阳激动得有些变调的呐喊声,都在他混乱的意识里被模糊、扭曲、淡化,最终只剩下前方那一道沉默的、僵硬的、让他痛彻心扉的剪影。
那是他这几天离她最近的时候,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绝望和挣扎的冰冷气息。
也是他最远的时候,远得仿佛隔着生与死的鸿沟,连一句最简单的“你怎么了”都再也无法问出口。
声浪终于平息,人群像退潮般坐回座位。
礼堂的顶灯“啪”地重新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的掩护,将每一张或激动、或疲惫、或茫然的脸都照得无所遁形。
江见夏几乎是立刻垂下眼,身体不着痕迹地再次往座椅扶手内侧缩了缩,像一只受惊后急于缩回壳里的蜗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如同被烫到般猛地收了回去。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解脱和更深的空洞的疲惫感席卷了她。她攥着单词本的手指微微松开,指尖冰凉麻木。
大会还在继续,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声音透过麦克风在礼堂里回荡。
但江见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只是维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盯着膝盖上摊开的单词本。
纸张上那些熟悉的字母,此刻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扭曲、变形,像一片片冰冷的雪花。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逃离。
直到班主任陈老师拍了拍她的椅背,示意散场了,她才如梦初醒般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椅子。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就低着头,像一尾受惊的鱼,迅速地汇入了涌向礼堂出口的人流,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攒动的蓝白色校服之中。
林予冬坐在原地,没有立刻起身。
他看着前方那个瞬间空掉的座位,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她最后一丝冰冷的气息。
灯光惨白地打在他脸上,清晰地映出他眼底那片浓重的、化不开的疲惫和茫然。
他缓缓抬起手,用力地搓了把脸,掌心一片冰凉的濡湿。
礼堂里人声鼎沸,散场时的喧嚣比入场时更甚,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嗡嗡作响,像巨大的蜂巢。
他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褪色、远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冰冷的寂静,将他牢牢地困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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