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嗣音心头一叹,可她爱的男人偏偏是天子。
涵心殿这里,真真一片肃杀的气息,六部大臣静悄悄地退出,个个都长吁一口气,方永禄数着出来的人,不见七王爷便知圣上留了弟弟。
“他总是这个样子,稍有些成绩了便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从前这样,如今还是这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一点也没有长进吗?”彦琛怒气冲冲,对着晏璘道,“他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晏璘很少见皇帝如此震怒,这一次老十四的确又做得过火,而可气得还不是他的行为,而是他对皇帝说若十五日内得不到圣上的回复,即视为恩准,若圣旨到后有为不准,他概不负责。
彦琛道:“也就是说朕必须即刻作出决定,而后八百里加急送到他那里,他在和朕比速度?”
“皇上是不主战?”晏璘道。
彦琛摇头:“年关将至,他却要在那里起干戈,而且那里如今冰天雪地,根本不适合打仗,为了区区一些蛮夷,他是要边关老百姓不得安宁吗?”
晏璘有些奇怪,或者说他从来也看不透兄长。其实现在皇帝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允许晏珅出兵歼灭东北边境外的蛮夷,既然如此,那还在纠结什么?之所以纠结,还是为了老十四那句十五天的限定吧。
说起东北的蛮夷,那一群蛮子居无定所,不属于任何一国也没有结寨成族,平素以打猎为生,冬季没有猎物时便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也掳人放火,叫人厌恶至极。但先帝在位时已然如是,或者说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已经好几十年,但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去灭了这一群人,故而才叫他们繁衍生息至今。
其实彦琛并非是万事以和为贵的人,他年轻时骁勇善战,不管是攘外定圻还是镇压内乱,从来都是主战主杀,绝不心软。这些年也不见得他变了什么,为何在这件事上,却会想反对晏珅的主张?
晏璘也是知道的,老十四带兵打仗绝非泛泛之辈,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立下军令状要去歼灭这些蛮夷,可他错就错在,又一次挑衅了皇帝的权威。如说他是急于军务无心之失?那换做先帝在位时,他敢不敢递这样的折子上来?
于是现在事情的矛盾不在是战是和,而是这十五天,兄弟两个针尖对麦芒,竟又一次斗上了。
与此同时,东北那里的晏珅却没在这件事上花心思,他已万事俱备,只等皇帝的圣旨到,或者说,他在等这十五天过去。他算过日子,十五天后出兵,征战十天后收兵,军中上上下下还能来得及过年,甚至十天也是他最保守的估算,在他看来剿灭这些落后的蛮夷,五六天足矣。
此刻他才赶回家中,方才家里来消息说周桃晕厥了,他便带了军医回来,眼下军医正在给周桃诊脉,看着妻子面色苍白、神情倦怠,他只当桃儿是得了大病。
谁料军医收了诊线,竟笑融融地回来他面前,抱拳作揖道:“恭喜大将军,夫人有喜了。”
晏珅一愣,竟半天没回过神。
他十八岁就和朱氏奉旨成婚,之后陆续又有侧妃侍妾,可他一概不喜欢那些女人,所以这么多年来膝下空空如也,而他平素都将子侄视若己出,所以也从来不觉得没有孩子是可惜的事。但此刻军医告诉他周桃怀孕了,那她腹中的孩子,就真真是自己的骨血。即将为人父的感觉很奇妙,奇妙得他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下去吧。”他淡淡的一句,随后又遣散了丫头,才坐到周桃身边来。
周桃看起来很不舒服,她软软地无力地问:“我病了吗?是不是很严重?觉得好难过好难过,从前高烧得迷糊了,都没现在这么难受。”
晏珅有些无奈地看着桃儿,她还那么小,自己也像个孩子,怎么就要做娘了呢?如果做了母亲,是不是就会变得坚毅,和她……一样?想到那个人,心底却不免惆怅了。
“晏珅。”周桃竟哭了,她伸手握住丈夫,“我是不是得了怪病,你不要发愣,如果我真的要死了,我也要笑着陪你到最后一刻。”
“傻子,桃儿你真真是个傻丫头。”晏珅回过神来,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这才告诉她说,“桃儿,咱们有孩子了。”
“哦!”周桃应了,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倏地捂住了嘴,瞪着眼睛问丈夫:“我们……孩子,我,我怀孕了?”
晏珅无力地摇摇头,“看来要叫老太太来照顾你,不然我真不知道你会怎么折腾自己。”他想了想又说,“正好过几****要出兵去剿灭那些蛮子,还是送你回家吧,让你娘照顾你我最放心。”
“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周桃重复着,竟欢喜得不知所措,傻傻愣愣地,时不时就要拉着晏珅问,“我们有孩子了?我真的怀孕了?”
于是晏珅不得不断定,桃儿这丫头,真真还是个孩子。大概也不是每个女人成为母亲后都会变得坚毅而强大,所以世上也不是每个孩子都活在幸福之中。
等七贤王从殿内出来后,方永禄便让小太监准备暖轿,果然晏璘才走不久,皇帝那里便叫人,说要去符望阁。而此时已过了午膳时分,可皇帝却一口饭都没吃。
符望阁这里早就得了消息,一概饭菜都是热着的,见彦琛来了嗣音便要他洗手用膳,皇帝洗了手却道:“你们先预备着,朕看看初龄去。”
嗣音无奈,只能随他上来,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地躺在摇篮里,正吃饱了奶睡得香甜,彦琛的心也跟着香软起来,再多烦恼,只要看到这个宝贝,什么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