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对了,忘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曳影镇那个作威作福的阿姆瑞奇镇长,死了。被他自己镇上的那些‘好镇民’,给乱刀捅死在了他那间漂亮的书房里。啧啧,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啊。”
米卡听闻,只是“哦”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在他眼里,那个镇长和拾荒者是一丘之貉,都是坏人,死了也就死了,他并不关心。他更在意的是安的下落和芬恩的身体。
他的目光落在了“老头儿”扔在地上的那个布包上,那布包看起来比离开时要沉重许多。
“你这包里……装的什么?”他好奇地问。
“当然是药了。”“老头儿”理直气壮地回答,仿佛米卡问了个蠢问题,“你小子该不会真以为,我给你那一颗发了霉的破药丸,就能让你这芬恩哥活蹦乱跳,管用一辈子吧?他这身子骨,都被人拆得差不多了,想好利索,没个一年半载的修养,还有持之以恒的用药,想都别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些用油纸包好的、各式各样的草药和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米卡被他那句“发了霉的破药丸”噎得小脸通红,嘴里小声地嘟囔着:“那你之前还说那药很稀罕……”
但他看着那一包救命的药材,又看着眼前这个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从未真正袖手旁观的“老头儿”,心中的那份别扭和不满,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句发自内心的、低不可闻的感谢。
“……谢谢你。”
“老头儿”似乎没听见,或者假装没听见。他又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两个用粗布包着的、还带着一丝温热的硬面包,扔了一个给米卡。
“喏,拿着。我顺手‘买’的,买多了吃不完,这人上了年纪,肚子里都装不下东西,真愁人。”
米卡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真正的食物了。他接过面包,那朴实的麦香味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先是撕下一小块,泡在雪水里弄软了,小心翼翼地喂给芬恩,看芬恩艰难地吞咽下去后,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啃食自己手里的那份。
面包很硬,有些硌牙,但在他嘴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美味。
洞内一时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就在米卡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感受着那份久违的饱腹感时,“老头儿”那平淡的声音冷不丁地再次响起,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小子,”他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目光平静地看着米卡,“现在,你的朋友暂时死不了了,另一个朋友也安全了。那么……你还想报仇吗?”
米卡正在咀嚼的动作猛地一滞。
仇恨,那团被食物和暂时的安宁所掩盖的火焰,再次从他心底腾地一下窜了起来。他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恨意。
“老头儿”无视了他眼神的变化,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曳影镇那个幕后黑手虽然死了,但只是个贪生怕死的蠢货。真正动手折磨你朋友、屠戮你村庄的那个匪首……那个叫老维的,可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给出了一个致命的诱饵。
“而且啊,我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雪洞中炸响。
米卡猛地站起身,因为太过激动,甚至碰倒了身旁的一堆柴火。他死死地盯着“老头儿”,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像一张拉满了的弓,随时准备射出那支复仇的箭。
而一直靠坐在一旁、眼神有些涣散的芬恩,在听到“老维”这个名字的瞬间,那虚弱的身体也猛地一颤。他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光芒,那是混杂了滔天恨意和痛苦回忆的、足以将人灼伤的火焰。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那只相对完好的左手,死死地抓住了身下的兽皮。
但紧接着,当他的目光从虚无的某个点,转移到眼前那个因为仇恨而浑身颤抖的、小小的米卡身上时,他眼中那狂暴的火焰,又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另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那情绪里,有担忧,有不忍,还有……一种深切的、属于守护者的痛楚。
他看着米卡,看着那个他发誓要保护长大的孩子,此刻正站在通往深渊的悬崖边。他想伸出手拉住他,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他想开口告诫他,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雪洞内,目光交汇,气氛凝固到了冰点。复仇的号角已经吹响,但通往终点的路,却似乎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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