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最近天气异常炎热,从禁苑道观出来绕过太极殿,也就二里地的功夫,萧邢身上的官袍几近湿透。
自打晋王被‘邪祟入侵’,隋文帝来道观愈发频繁,眼下更是连三日密奏之事也由萧邢送至道观内呈阅。
萧邢此次送来的密奏内容五花八门,小到京师各级官员的居家琐事,大到诸如海州(今连云港)总管元厉贪墨赈灾款引发民变之事应有尽有。
“兵部侍郎贺若昌诞下一子……”隋文帝挼着胡须笑吟吟出声,揶揄道:“摇身一变当了祖父,这宋国公只怕以后嗓门更大了。”
云真天师、陈守成、萧邢三人陪笑。
“肃州车骑将军范罥迎娶七房……”
“明阳县县令曹阳纯妄议朝政……”
“寿州录事参军事陈洪亮酒后斗殴致死三人……”
隋文帝兴趣全然在这些不起眼的小道消息上,捧着厚厚的奏疏看得津津有味。
阶下萧邢垂首站立,老神在在,无人在意时眼底却浮现些许忐忑。
与三年前初次在御膳房见时相比,此刻隋文帝多疑的性子几近病态。
陈守成小心侍立一侧,隋文帝每阅一件便安排一件,有的交由大理寺处理,有的交由吏部责问,有的则是交给裴蕴统领的千牛卫去暗中处置。
待一一将密奏处理完,隋文帝照例又询问起太乙宫的进度。
眼下修建太乙宫成了隋文帝的头等大事,工部提出的要求俱是满足,钱、劳力、物料一律照单全收,理应进度神速,可实际上仅完成了总体的三成。
钱,名义是拨给了工部,可一应支出权力却不在工部尚书宇文恺的手里。工部凡有实权的职位,清一色的高门子弟,至于朝廷拨付的钱去向哪里,更是不为外人所知。
劳力,征调数量倒是足够,只不过服役百姓怨声载天,多是出工不出力。
物料供应正常,但物是死的,没有足够的工匠出力这建宫的速度又如何能快得起来?
萧邢苦于绝地反击时机未到,更不敢妄言欺君。
正陷于两难之时,云真天师突然出声笑道:“贫道观萧别驾命格瑞起,贵气逼人,且面容沉稳,行事有度,又有陛下亲赐金卷有先斩后奏之特权,这建宫之事又何需多虑?”
此言一出,萧邢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云真天师这番话看似是在替萧邢解围,实则暗藏祸心。
以隋文帝多疑猜忌的性子,此番观相之说只怕……
果不其然,萧邢余光扫过,隋文帝眸中盈光闪动,察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
出了承天门,天色渐暗,朱雀大街上有不少富贵人家已然开始掌灯。
窦建德见萧邢心事重重出宫,急忙迎了上去,自从上次萧邢被白虎堂曹老三暗箭所伤,不管萧邢去哪里,他都会护卫左右。
“别驾,何欢那里已经得手……”窦建德小声汇报。
萧邢身形一僵,停下迈开的步子转身问道:“可曾留下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