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的目光落回最初那本账册的末页,那里有一个清晰的签名,笔迹圆润而浮夸。
“副主教,马丁。”
格雷厄姆的身体僵住了。
那个总是满脸堆笑,走起路来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的男人。那个每次见到自己都谦卑地躬身,言必称“审判官大人”的男人。
“我以为……”格雷厄姆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碎的痛苦,“我以为教会是神在人间的倒影,是最后的净土。我以为我们所有人,都在为了传播圣光而奉献。”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愤怒的洪流几乎要冲垮理智的堤坝。
“权力是腐蚀的根源。”艾伦看着他,眼神中没有同情,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世俗的权力如此,神权也是一样。所以才需要枷锁,需要监督。”
格雷厄姆停下脚步,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艾伦。
“你为什么要帮我?揭露这一切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本可以隐瞒这些,用它作为和奥古斯丁主教谈判的筹码,换取你想要的一切。”
“我需要一个干净的北境。”艾伦回答得坦诚。
“一个被蛀虫掏空、随时可能因为丑闻而崩塌的教会,对我来说,是更大的威胁。只有它内部足够纯粹,或者说,足够稳定,我的知识和技术才能在这里安全地生根发芽。”
格雷厄姆沉默地看着他,许久,点了点头。
“你很聪明,也足够诚实。”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急促而短暂。
“进来。”格雷厄姆的声音恢复了审判官的冰冷。
一名年轻的圣殿骑士推门而入,神色紧张。
“审判官大人,副主教马丁大人……他要求见您。”
艾伦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让他进来。”格雷厄姆重新坐下,将那几份关键的账本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片刻之后,一个肥胖的身影挤进了门框。
马丁副主教的身体被华贵的神袍紧紧包裹,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被布料束缚的巨大肉球。他脸上挂着一贯的、谄媚的笑容,但那双藏在肥肉里的小眼睛,却闪烁着无法掩饰的精明与警惕。
“格雷厄姆大人。”他的声音油腻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听说您在亲自核对账目?这真是太辛苦了!这种粗活怎么能劳动您大驾,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不必了。”格雷厄姆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刚好有些问题,想请教副主教大人。”
“您尽管问,您尽管问!”马丁的笑容愈发灿烂,他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面上的账本。
格雷厄姆拿起一张收据,轻轻敲了敲桌面。
“去年,教会采购圣餐酒,花费八千金币。为什么?”
马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这个……您知道,圣餐酒是献给神的,品质要求极高,价格自然……”
“我查过。”格雷厄姆打断了他,“同样品质的酒,两千金币就能买到。多出来的那六千金币,去了哪里?”
汗珠开始从马丁肥硕的额头上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