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这里留我就够了’刚要冲口,不想小女儿道:“不用收拾了,妈,今晚姐去我那睡。”
“你自己都弄不过来,怎么照顾——”
“妈。”乔童安轻声打断,“我去元元那儿。”
“可是……”
洪丽有神经衰弱史,易疲劳多思、入眠困难,一晚睡不好,往往需要一周乃至更长时间去调理。
女儿们为她着想,她明白。偏偏两个女儿一胎双命,姐姐蒙受不幸,长久难以抽身;妹妹却平安顺遂,弯道超车。
前者精神不稳定时,后者的存在虽能镇静更易引爆。让她们单独待在一起风险太大,洪丽不赞同地抿唇。
乔守峰接过撕下来的药膏贴,扔进垃圾桶:“听童安的。”
丈夫做决定向来不容置疑,何况洪丽因大女儿的事自认失职,愈发短了心气,不敢争执。只好起身一再嘱咐:“空调温度别太高,你姐受不了闷的,皮肤要出问题。柜子里还有干净杯子,多拿一套,别不够盖,万一感冒了……”
“上楼是吧?”
章姐听不来当妈的没完没了叮嘱,双手抱起乔童安,两腿蹭蹭上楼,把人往床上一放,拍手:“行了,散吧,俩姐妹说说话,我们几个老的杵着干嘛。”
“……”
话糙理不糙。
洪丽看她一眼,乔守峰也看了她一眼。奇怪的是两人什么都没说,确定房间温度适宜、窗户上锁后转身离开了。
乔童安出的一身汗,简单冲澡,换套干净衣服,再饮碗热汤,熄灯躺下。这场为时一个多小时的午夜插曲才算告一段落。
空调呼呼吹出暖气,清幽的月光洒过缝隙。
“姐。”乔鸢想说些什么,想来想去竟无话可说,便提起那个被打断的梦,“你记不记得,小学校庆,你上台跳过一次《天鹅湖》。”
乔童安已许久许久未从他人那里听到过往,爸妈、陈阿姨、章姐,所有能出现在她身边的人皆视为禁忌,有意无意地回避。包括她自己。
“……嗯。”她温吞吞应声,“那之后,你就不肯上芭蕾课了。”
“然后你也不学了,改成古典舞。”
乔鸢问:“为什么?”
几秒后,乔童安翻过身,背对她闭上眼睛:“睡吧,元元,我累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出声,呼吸浅缓,似乎真的睡了。但乔鸢清楚,她没有睡着。
她在哭。
别哭了,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如此轻描淡写到残酷的话语并不适用当下,被褥下,乔鸢抬起双臂,自姐姐肩旁延展。
她的手指,穿过她干枯、稀薄、不再乌黑亮丽的头发,触及她粗糙的肌肤,蜕皮的脖颈。
那样脆弱,令人不由得想起坏死的花茎,一掐便要折断了。
“姐姐。”
她抱住她,依赖而亲昵,像抱住另一个自己。
“……”
姐姐未做声,湿漉漉的手指握了握她,随即移开。
“乔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