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爸就不太着家了,我妈也是,比起我更想对着姐姐的照片,很久不从卧室里出来。我不习惯一个人在家,就通过网聊认识一个人,让他监督我学习,陪我一起列任务目标,根据完成情况给我奖励或者惩罚,一开始他做得很好。”
前面所有铺垫都是为了说出这件事。
“当然,主要是我很聪明,执行力高,花大价钱请来的名师补习效果不错。我的成绩、高中段里排名进步很快……”
见她停住,陈言眸色漆黑,终于出声问了一句:“后来怎么样了?”
“没有后来了。”乔鸢划出一抹浅笑,胃里情绪翻涌。纵使极力装作淡漠的样子,也许她的尾音正在发颤。
陈言没有笑,一言不发凝视她好久。
时间无限接近于停止,某种隐秘的东西在流淌,看不见,握不住。
再过一会儿,搞不好陈言就要承认,他叫陈言,叫郑一默,总之不是明野。
接着推翻所有谎言,向她解释当年的所作所为。也可能落荒而逃。
“外面还下雨么?”乔鸢及时打破沉默,她听见声响,但不像雨。
“下午转成冰雹了。”
陈言回答。
“冰雹……”好陌生的词汇,她低喃,“从我出生开始,温市没下过冰雹。”
“不奇怪,所有事都有第一次,和最后一次。”
“是吗?”
不确定为什么,乔鸢眼前浮现画面。
妈妈的哀切,爸爸的隐忍,还有姐姐流泪的样子,怒吼的表情,愤恨撕裂奖章、将她推向地面;白纸灯管闪烁,老人白发驼背,连连感谢,扭头捂脸无声大哭。
它们真的,都会过去吗?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绝对不会。
毕竟从昨夜混乱的发病斥责到确定幻听,她的身体里有悲愤,有苦涩,亏欠,唯独没有哭泣的想法。一秒钟都没有。
然而听到对方用十分沉稳的口吻,笃定地说‘是’时,她很怀疑,假设此刻视线完好,或许她能从陈言静默的瞳孔中清晰望见流下眼泪的自己,和不受控制的面部神经。
“我没事。”
乔鸢快速出声,阻止陈言说话。
数不清第几次,她在他面前失态。突然嚎啕或快速抹掉眼泪假装没这回事都挺逊的。
便下意识抬眼,细长的眉形相应抬高。眼皮快速颤动,转动眼珠至眼眶左边,使劲抿住下唇。
再挪到最右边,微微掀唇吐出一口长气。
像是一个镜头,一把钥匙,刹那间陈言得以从一连串熟练的动作中窥视到她遗落的少女
时代,潮湿晦暗。
那些他所不曾插足、断然错过的时日,也许她无数次这样去做,才从乔一元变成乔鸢。从元元化作莉莉。
他站起身,正要去拿纸巾,乔鸢却拉住他,对他说:“抱我一下。”
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珠。
灯光影影绰绰,属于陈言的身影俨然压下,肢体结实有力。
那种紧紧的,好似绝对不可逃脱、再也不会被放开的拥抱则令空洞者感到一阵奇异满足,弄得乔鸢既想再哭,又想笑,乃至于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