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之瞥一眼弩阵:「就这麽上去?」
陆沉渊道:「余家位于鱼尾巷,正房坐北朝南,我们下地窖之后南行三十丈,现在已经到了南市从善坊,这种地方人多眼杂,现在又是白天,不会有埋伏的,走吧。」说罢,纵身一跃,脚尖在井壁上连点两次,人已蹿出井中。
王逸之回头看看通道,再抬头看看井口,越来越感觉不可思议了。
他施展轻功跟上去。
二人出井,环顾四周,是一处破落道观,到处残垣断壁,连观门都没了一半,透过残缺的半面观门能看到南市市集,几个卖胡饼的摊贩正在街旁叫卖,长街另一边层层朱楼,有乐声传出,半掩的窗户里飘出脂粉味丶琵琶声。
王逸之也是熟知神都布局之人,方才在地下难辨方位,这时到了地面,立刻分辨出这里是从善坊一曲,莲花巷,它还有个别名:北里。
昔日长安平康坊内设教坊司,青楼妓院遍布,此坊入北门东回有三曲,称南曲丶中曲丶北曲,为妓女聚居之处,后「北里」二字,就成了风月场所的代指。
神都沿用旧例,于从善坊内兴建北里。
「麻烦了。」
王逸之一看追到这里,眉头紧皱:「北里龙蛇混杂,歌楼丶乐馆不可胜数,又紧邻南市,胡商与江湖人士混杂,在这种地方找人,一样是大海捞针!」
「那倒未必。」
陆沉渊还是挺乐观的:「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可以断定,阿史那燕一夥,就在这些青楼之中。与搜寻整个神都相比,只搜这一片,工作量大大简化,这是好事。」
王逸之不解:「大人怎麽能确定?这里可是南市,除了青楼,还有赌坊丶酒楼丶车马行丶景寺丶祆祠等等,突厥人从这口井出来,将人带到哪都有可能。当日明堂盛会,各国使臣都在其中,虽未直接参与刺驾,但未必就没有突厥同党!」
「不。」
陆沉渊看着街对面那些莺巢燕垒,柳市花街,淡笑道:「同不同党先放一边,你忘了那场刺杀的另一关键,【阴山血蛊】。」
王逸之脸色微变,隐隐察觉了其中关联。
陆沉渊直接道:「【阴山血蛊】大名鼎鼎,听我爹说过,这东西长于阴山,炼制之法邪恶阴毒,耸人听闻——『取未及垂髫之稚子,饲以蛇蝎丶蜈蚣丶血蟾等九毒,囚铁笼悬于古榕下,经七七之数,待其呕尽脏腑,以银针刺颅取髓,混阴山冥土丶突厥狼血,封入青玉瓮,埋三煞之地百日,瓮开时,蛊如赤雾,以音律御之,可明可暗,可生可死……明白了吗?」
「音律!」
王逸之脑中闪过灵光,脱口而出:「还有血气!」
「没错。」
陆沉渊道:「炼蛊不易,养蛊更不易。阴山血蛊可明可暗,可生可死,若非如此,也带不进明堂,但它一样需要觅食,每五日须投一人牲,过程中要以音波唤醒,还要掩盖血腥气,只有妓院,不但琴曲不停,还有胭脂丶薰香等帮忙遮掩血腥。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最好的饲育点,也是最佳的藏身点!」
「佩服!」
王逸之由衷赞了一句,奇怪道:「大人真的只做过值守?」
陆沉渊玩笑道:「还做过玉魁。」
玉魁,就是男花魁……
找目标查目标的过程,跟查客户差不多。
富婆也有不老实的,不先查资产丶年龄丶背景,万一造假白嫖怎麽办?
损失太大!
王逸之嘴角抽搐:「大人说笑了……可是,就算知道他们藏在妓院里,还是无从下手。北里的官妓丶市妓馆,少说也有几十家,名头最响的那几个,接待的全是达官显贵!背后关系盘根错节,明察暗访都不好办。」
「是。」
陆沉渊蹙起眉头:「阴山血蛊的血气是关键,再浓的薰香,能瞒得过人鼻子,瞒不过狗鼻子,你知道哪有细犬吗?要可靠的地方。」
「知道是知道,但这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