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禅师点头,长叹一声:「一转眼五年了……老夫也有点好奇,你昨夜是怎麽知晓我的身份的,纵然我有意透露,你领悟的也太快了点。」
那才几问几答?
陆沉渊笑道:「很简单啊,就是那句『古有项橐七岁而成孔子师,曹冲六岁称象惊天下,在我大唐也有王勃六岁能文,笔落成章。老衲不过远游观战,有何奇哉?』」
云鹤禅师奇道:「这有什麽问题?」
「问题大了。」
陆沉渊道:「你刻意没提自己的名字,同为声名显赫的大唐神童,例子却只举王勃,而且还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口吻,我就断定你必然也是少年成名的人物!只有同样是神童,才会对其他神童不以为然。再加上江南口音,五六年前入府……还有那句『俱往矣,不足道』对深仇大恨的回避,再明显不过了……成名的神童本来就少,又出身江南,经历过深仇大恨,还有绝顶琴技,再把大唐挂嘴边……您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骆宾王』了!」
「……」
云鹤禅师沉默半晌,听的他自己都有点怀疑了:「有这麽明显吗?」
「您是什麽想法?」
陆沉渊看着他,低声道:「时局已变,当初的武后现在成了武皇,更难遏制,王那相也已经『暴毙』,您已对得起二徐了,也已对得起李唐,没必要再……如果想恢复身份,公主的意思您也知道,武皇的想法也八九不离十,唯一的麻烦就是来俊臣那帮人,肯定力劝她下杀手,但我估计,她多半会放,连丘神绩这样的都要解决了,没必要死揪着不放,就是您得委屈点,软下身段……」
「就这样吧。」
云鹤禅师摇头:「改日我写个秘籍,你带出去藏个地方,找几个内卫一起发现,大不了上交璇玑阁,以后咱们光明正大的用。」
这完全是替陆沉渊着想。
陆沉渊这次没有推拒,而是郑重行礼:「委屈师父了。」
「不委屈。」
老人满脸慈祥,容光焕发:「老夫后继有人,高兴还来不及!」
他自始至终就没想过陆沉渊练不成《沧海龙吟谱》。
师徒俩相视一笑。
陆沉渊道:「倒也不用太老实,整本看不懂的天书就行。」
云鹤禅师道:「这能行吗?」
「当然行。」
陆沉渊理所当然道:「我能练成是我悟性高,他们看不懂是他们自己蠢!」
「……」
云鹤禅师面色古怪,半晌无语,摇头失笑:「你啊……」
……
时间过得飞快。
陆沉渊已经领悟《琴赋》,云鹤禅师开始正式教他音波功,学了一上午,临近中午,带着几盒点心回了趟家,安抚老爹和小妹,下午带着一袋金子,订了一桌酒菜,让店小二分别去鸢台丶国子监请王逸之和张说。
他选的酒楼位置很有意思,就在积善坊,与魏王府一街之隔。
闲着没事,过来看看热闹。
逸仙楼,三楼雅间。
陆沉渊一条腿曲起,随意坐在窗棂上,另一条腿垂在窗外,一手持壶,一手执杯,给自己满了一整杯葡萄酒,仰头一饮而尽,目光沉沉地望向远处——
魏王府的废墟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断壁残垣间,依稀可见切断的梁木丶碎裂的琉璃瓦,几十个仆役正战战兢兢丶有条不紊地清理残渣,着手重建。
陆沉渊按了按胸口,昨日那一掌带来的死亡阴影记忆犹新!
「呵……「
他忽然低笑一声,眼神却冷得骇人。
笃笃。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声音:「大人,我是王逸之。」
「进!」
王逸之推门而入,转身关门。
陆沉渊转头看他,那一瞬间,脸上笑意微僵,警备心大起,但很快闪过,露出微笑,跳下窗户,热络地说道:「王兄,昨天多亏了你,不然我只怕已经废了,快请坐!特意叫了一桌好菜,谢你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