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一幕接着出现。
那些凝固的铁水竟无端再度熔化,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顺着青铜纹路回流至穹顶裂缝。
众人瞪大眼睛。
转瞬之间,焦黑的痕迹消失无踪,连血腥气都被净化得一乾二净,穹顶裂缝弥合如初,转心轮静静矗立,仿佛方才的惨剧从未发生。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灼热,证明着那恐怖的杀局确实存在。
「地脉自净……」
毛婆罗乾涩的嗓音里带着敬畏:「隐仙竟将整座机关城炼成了活阵,神乎其技!」
「请吧,高大公子。」
陆沉渊斜倚着廊柱,姿态一如既往的随意,他斜睨着面如死灰的高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嘲讽道:「我等你凯旋!」
「咳咳!」
高戬猛地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他死死攥住胸口,仿佛要把那颗狂跳的心脏按回胸腔。
高戬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座四象转心轮,机关表面的符文在幽蓝流光中明灭,宛如嘲弄的眼睛,那仿佛不是凡俗之物,冰冷丶精确丶无情,他引以为傲的算力,在它面前竟是如此可笑,而陆沉渊……
陆沉渊竟能一眼看穿全局?!
「你算错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师尊澹台无尘的声音。
——那个白衣胜雪的男人,站在星台之上,指尖轻点棋局,声音淡漠如霜:「星陨如棋,苍生为劫,棋象之术绝非术数,别忘了天道无常。」
那时的他,跪在雪地里,倔强地仰着头:「弟子不信!只要算力足够,天下无不可解之局!」
师尊只是摇头,而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雪夜,只是这一次,站在高处俯视他的,不是师尊,而是陆沉渊。
高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自幼天赋卓绝,悟性绝顶,任何武功一学就会,见一叶而知深秋,窥一斑而只全豹,可如今……
陆沉渊甚至没有脑力使用过度后的反噬。
难道过刚易折丶过智易夭丶情深不寿丶慧极必伤……这些道理都是假的吗?
凭什麽?!
「高公子?」
颜冰凝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高戬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转心轮太久,他缓缓直起身子,擦去唇角的血迹,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无妨……只是旧疾发作。」
颜冰凝看他这样,赶忙向陆沉渊隐晦摇头。
这个人是魏王引荐的,还是不要逼迫太甚,万一真出了什麽事,有理也说不清。
颜冰凝不动声色挡在二人之间:「诸位,现在当务之急是解锁……」
「颜大人说得是。」
江斩秋突然开口,目光转向陆沉渊,声音和缓却意味深长:「既然陆大人能预判杀局,想必……已有破解之法?」
殿内骤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沉渊身上,连高戬都止住了咳嗽,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陆沉渊淡淡道:「能解早解了,武皇厚赐我为何不要?隐仙绝技我为何不学?实话说了吧,我也只能推演到【白虎衔尸】,如何破解最后一关实在是没把握,那天又亲眼目睹沈残灯解错暴毙,尸骨无存,可不敢轻易尝试。我这个人惜命的很,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做,倒是高公子信誓旦旦,更合适……赶紧去啊,我等着看戏呢!」
众人:「……」
颜冰凝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早有耳闻,这位陆大人什麽都好,就是得理不饶人,非得把人挤兑到墙角才罢休。
应无求嘴角抽了抽,这个高戬,你惹谁不好非得惹他,不知道魏王都毁了半座府邸吗?纯是自己找罪受!
毛婆罗捋须点头,眼中满是赞赏,在他看来,机关术一道本就凶险万分,谨慎才是上策。
宋枕月掩唇轻笑,早知道这位大人非同一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回宫之后有谈资了。
江斩秋丶慧明没什麽表情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