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拖着刀在殿中慢悠悠地走着,视线在仪王和陆思忠脸上游移,偶尔扫见不哭不闹,安静跪着的钟淑妃,不由得心情复杂。
在后宫一众女子中,钟淑妃算是省心的,也是陪着自己最久的人了。
钟淑妃了解元和帝的性子,知道他把自己叫到大殿中来,那大理寺卿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而元和帝让自己旁听是为了让自己事后不要哭闹求情。
她心里忍不住愤怒,仪王是她的亲子,怎么可能不管。
只是她也知道哭闹没有任何办法,得想别的法子救人。
幼弟已经没了,钟淑妃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儿子再出事。
这事如果是那个孩子做下的……
刀尖在仪王面前停下,元和帝问道:“六郎,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做了什么事自己说。”
仪王低垂着头,声音里似乎有万般委屈:“父皇,你是知道儿的,儿除了谱曲就是编舞,想为母妃下月生辰献上一场新乐舞,王府的事都是交给王妃和长史打理,哪有心思去掺和那些事?”
钟淑妃适时说道:“嗣乌媳妇昨日入宫请安还向妾抱怨,说嗣乌整日沉迷于乐舞,数日不曾回正房了。”
元和帝冷冰冰的话砸了出来:“是沉迷于乐舞,还是沉溺于舞姬、伶人?”
钟淑妃一噎,强撑出一个笑容:“嗣乌只是与他们一同排舞而已……他做不了正经差事,总要有个别的爱好。嗣乌秉性您还不知道?平日里虽然贪玩,却一日都没有落下请安。平日里寻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惦记往宫里送。就连谱曲编舞也是因为圣人您说宫里的看腻了听腻了,他才去寻了这个做爱好。”
钟淑妃稍作停顿,悄悄瞄了眼元和帝的表情,见他低垂着眉眼看不出喜怒,迟疑片刻继续说道:
“嗣乌是个藏不住话的,他和幼时一样,做了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喜欢向妾说一遍,说完了又嘱咐一句,待圣人到妾宫里时说给圣人听,也好给圣人解解闷。他这般纯孝,怎么可能去做那惹圣人发怒的事?
“嗣乌这孩子就像一碗水,一眼望到底。不像二郎,同样是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妾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做什么。”
听钟淑妃提到信王,凭着母子多年的默契,仪王一下子明白钟淑妃的暗示。
“父皇,儿真的没做过那些事!如果是因为小舅舅的事牵扯到儿身上,那为什么不把二哥也叫来问问?毕竟儿和二哥都是母妃的孩子,都是小舅舅的外甥,在关系上是一样的。”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声音渐渐高昂起来。
元和帝一个眼风看过去,仪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朕给过你们机会了。你叫……”
他望向陆思忠。
后者磕头回话:“罪臣大理评事陆思忠。”
元和帝皱眉:“陆思忠你来说。”
仪王急忙说道“父皇,这陆思忠就是小人,他白日还到儿的府上威胁儿,让儿帮他挪一挪位置。”
陆思忠震惊转头,望着他张了张嘴,随即换上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圣人,殿下说的对,所有事都是罪臣做的,万般错都错在罪臣一人,罪臣是小人,求圣人赐死。”
咚!
额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再抬起时朝仪王看了一眼,见他仍在急忙撇清与自己的关系,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闭上眼睛,请求元和帝将他赐死。
钟淑妃见状暗道一声要遭!
陆思忠这一手以退为进在后宫可太常见了,她年轻时就没少用这招儿从一众妃嫔中杀出重围。
也就是在生了两个儿子,又得了高位后才退出了后宫的厮杀。
她一把拍在仪王胳膊上,怒斥道:“你父皇自有明辨,不问你时不许说话。”
仪王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元和帝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善,怯怯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