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纷乱的梦境、前世的碎片,无数画面和情绪轰然冲上脑海,搅得天翻地覆。
她想见他,发了疯地想立刻见到他,可当那声音真切地响起,隔着一堵墙一道门,清晰可闻时,羞怯和紧张猛地攫住了她。
双脚如同灌了沉重的铅块,竟半步也挪动不得。
此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空气,惊扰了那近在咫尺的声音。
“小姐?”春喜抱着披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到洛昭寒僵立在月洞门前,背脊挺得笔直,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问,“怎么了?可是……裴大人就在前面了?”
洛昭寒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那寒意刺入肺腑,带来一阵微痛,却也奇异地让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丝。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脚,一步,踏过了那道月洞门。
门内的世界豁然开朗。
前方不远,正是通往花厅的抄手游廊。游廊尽头,花厅那扇敞开的隔扇门内,两个人影清晰地映入眼帘。
背对着她的,是弟弟洛锦策。而面对着她这个方向,负手立于厅中,身姿如松的,正是裴寂。
像是有所感应,就在洛昭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瞬间,厅中那人,也恰好抬起了眼。
目光,隔着短短的距离,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抚远将军府的正厅,檀香在瑞兽香炉里静静燃着,青烟笔直上升。
主位上,抚远将军洛鼎廉端坐着,腰背挺直,面容沉肃。
他一手搭在紫檀木椅扶手上,目光落在对面空着的座椅上,又似乎穿透了厚重的门帘,投向更远的地方。
他早已猜透裴寂此行的真正目的,但这份笃定并未带来轻松,反而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尤其想到女儿对此事守口如瓶,一丝心酸悄然蔓延开来。
将军夫人秦婉却完全无法安坐。
她紧蹙着柳眉,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又一次停下,望向沉默的丈夫,声音里带着忧惧:“鼎廉,这裴少卿往年从不走动,今日突然登门,还如此阵仗,定是朝堂上有了天大的麻烦事!他掌管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沾上就甩不掉的泥潭!咱们家是武将,可万万不能掺合进去啊!”她
完全没往儿女私情上想半分,满心都是对家族前程的担忧。
洛鼎廉抬眼看了看妻子,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依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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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解释,女儿昭寒拒绝了端王保媒后,关于裴寂的心思,竟连她母亲也瞒得滴水不漏。
这份嘴严,此刻让他心头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洛鼎廉摩挲扶手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并未转头,只是浓眉下那双锐利的眼睛,眼角的余光极其隐晦地向正厅侧面那扇通往偏室的雕花木门方向,轻轻扫了一下。
他明白了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偏室紧邻正厅,只隔着一道厚重的落地花罩和几扇屏风,平日里多用来存放些待客的茶点或临时休憩。
此刻,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贴在偏室紧闭的雕花窗棂下。
洛昭寒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正厅里父母隐约的对话。
她拒绝了春喜的跟随,独自绕到后头。
手指小心地抠住窗棂下缘,手腕用劲一抬,那扇虚掩的窗户竟被她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道半尺宽的缝隙。
她动作轻盈利落,一手撑着窗台,腰肢一拧,整个人便像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进了偏室昏暗的光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