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要紧,“是我作的孽,以后便报应在我身上。”
皎然摇了头,“不好,不……”
她想到了什么,“之前为我看诊的大夫,你是不是都杀了?”
穆衿说没有,让她不要害怕,“我们很快就离开了那些地方,只有这座小城是我们现在落脚的地方,我还没有找大夫来。”
她松了口气,爬上床,懒洋洋地解下衣衫,穆衿抚摸着她的脸颊,“困了?”
她说,“答应我,不要变成凤凰雏那样。”
他没有应声。
“不要手上沾满鲜血,我担心你也会有不好的下场。”
穆衿嗯了一声。
她转过脸来,“对不起啊,穆衿。”
“怎么忽然说这些话?”
“是我杀了阿娘,我亲手杀了她。”
他僵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也许他应该说他原谅她。
明明方才两个人还亲密无间,可是提到死去的周芝,两人变得有些尴尬。
他忽然什么都不说了,她看着他,又远眺房中的灯火。
然后他便听见皎然说,“其实这样也挺好。”
穆衿没明白,“什么?”
“凤凰雏挖了我一只眼睛,我反倒觉得解脱了,有痛的话,我心里没那么痛。”
他愣了好一会儿,从困惑变成了隐忍,很快站起身来走到了房外。
皎然一个人留在房中,没有哭,也没有再说话,她继续看着那跳动的灯火,脸色跟穆衿一样苍白。
等到他回来,房中的灯火已经都熄了,漆黑一片。
她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穆衿摸不准。
他躺在她身边,慢吞吞,轻飘飘,生怕把她吵醒了,后面害怕她的伤口又流血,便伸了手去抚摸她的脸,没到她眼睛处,摸到她脸上湿润一片。
血是热的,泪是凉的。
都是泪。
穆衿无声地轻吻她,想让她不那么难过,可是他自己也难过得说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他不需要周芝,可是当她真的死了,他想起她小心翼翼的讨好,想要和他修复母子之间的温情,他觉得不安,厌恶,真的失去了后,他反倒总想起他们将他骗到会英客栈后,她体贴又温柔地照顾。
她推开她后,问他,“阿娘其实更爱的是你,对不对?”
穆衿不清楚她想要什么答案,到了现在她还在意这个。
他心里却比她更糊涂,周芝到底是更爱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皎然是她一手带在身边养大的女儿,他是她十多年前便抛弃的骨肉,孰轻孰重,这个答案,也许只有死去的周芝才能给出,活着的人,将永远猜疑,永远思念,不能解脱。
他不回答,她便更用力地吻他,想要逼出答案,“她更在乎你,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