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下人们都道,二公子布置起年节来,是要命的。
腊月廿九,雪又停。
用过早膳,丫鬟们开始将剪好的窗花往棂上贴。
窗花是柳舜华带着芳草与妙灵亲手剪的,不似往年繁复的百鸟朝凤图,只疏疏几枝傲雪红梅,间或一对活灵活现的锦鲤,朱红的纸衬着雪光,清雅又不失喜庆。
洪声踩着梯子往正门贴朱漆桃符,周松正指挥几个小厮敲檐下的冰凌,以免碍着柳舜华精挑细选挑的素纱宫灯。
一上午收拾下来,院中一派素净却不失温婉的新气象。
银纤望着院中景致,不禁抿嘴笑了,“少夫人好巧思,这院子竟像被雪洗过似的,明明还是那些物件,偏生透出股清气来。”
众人看着贺玄度,都笑了起来。
柳舜华看着廊下立着的贺玄度,垂头笑了笑,又踮脚去调整盆中松枝枝桠的角度。
贺玄度走过去,抬手将她抱起,“这样剪是不是更方便?”
院中众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一个个知趣地将脸背过去。
前些时日,贺玄度发现,院子附近突然多了些不速之客。
周松要派人去查,贺玄度摇头说不用。
他知道,那些人是贺玄晖派来的。
贺玄晖已经开始注意他了,或者更确切,是注意他与蓁蓁。
既然他有心留意他,那他索性也不装了,装模作样地请了太医上门,一副认真调理的模样。
当初他瞒着腿已好的事实,一是防着刘昌怀疑,也不知他当初怎么就看到他动手杀人;一是他要仗着自己腿疾,让人尤其相府众人放松警惕,以免察觉到他与刘九生来往。
如今刘昌自身难保,自然不会再去计较这些;刘九生之事也暂时可以告一段落,尤其是贺玄晖盯上他后,再瘸着腿做事,甩掉这些碍眼的人,总是有些不太方便。
柳舜华被抱着,揽着他脖颈轻笑,“不够,再高一些。”
贺玄度余光瞥见月洞门外人影一闪,顺从地加了把劲,“好。”
“你说他将柳小姐抱了起来?”贺玄晖听着盯梢小厮的话,手一抖,瓷盏碎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跪着的小厮点头,“千真万确,二公子的腿肯定是好了。”
贺玄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好啊,他的腿好了。
此前他已经暗示得很明显,柳舜华是他的。
偏他依旧装糊涂,一意孤行。
原本他想着,他的腿是因他而断,想留几分情面,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
过了年,年味越来越淡。
明日便是开朝,依着常例,殿内会奏阳春雅乐,百官齐呼万岁。
可柳舜华知道,明日未央殿前响起的只会是金吾卫的铁甲声。
窗外落了雪,柳舜华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顷刻化作一滴寒凉。
“玄度,陪我出去走走吧。”她转头,对着正在拨弄着炭火的贺玄度道。
贺玄度伸手拿了大氅,仔细为她穿上,“好,屋内憋闷,我带你去望月楼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