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匹小木马,轻轻放在桌案上,推向李义山的面前。
“义山,你说,北莽十年后,国力会十倍于我北凉。我相信。”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并且由一个‘聪明人’掌控的北莽,和一个分裂的、混乱的、七个蠢货天天在草原上狗咬狗的北莽,对我们北凉而言,哪个更好?”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义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徐骁没有等他们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个叫陈凡的小子,我很熟。当年在王府,我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他很聪明,比你们在座的所有人,都要聪明。他也很懒,懒得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这种人,最可怕,也最好懂。”
“他要的,不是北凉的土地,也不是离阳的天下。他要的,是站在最高处,看风景。”
“一个混乱的北莽,会像疯狗一样,年年来我北凉边境打草谷,抢粮食,抢女人。我们就要年年陪着他们玩命,死人,耗费钱粮。值得吗?”
“而一个统一的北莽,一个由陈凡掌控的北莽,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草原,需要时间去推行他的新政。他比我们更不希望打仗。至少,十年之内,他不会动。”
徐骁的目光,终于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柄出鞘的利剑,刺向南方。
“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北莽。是太安城里那位皇帝!是虎视眈眈的离阳王朝!”
“有一个稳定的北莽,替我们挡住北边的风雪,替我们吸引离阳的目光,让我们能腾出手来,专心应对南边的威胁。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收回目光,看着满堂震惊的文武,一字一句,做出决断。
“传令下去,维持与新莽的盟约不变。边境互市,照常开放。”
“谁敢擅自挑起争端,军法处置。”
……
议事厅散去。
徐凤年独自一人,走在王府的回廊上。
他赞同父亲的判断。徐骁的眼光,永远看得比所有人都要远。这不仅仅是军事谋略,更是洞察人心的阳谋。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却有一股战意,正在不受控制地升腾。
他想起了在武帝城头,那个白衣人轻松写意地接下他一刀的场景。
他想起了在芦苇荡,那人谈笑间,便将一尊6地神仙玩弄于股掌之上。
如今,那人更是以一人之力,镇压了一国。
陈凡。
这个名字,像座大山,压在了所有同辈武人的心头。
徐凤na知道,他与陈凡之间,必有一战。
这无关北凉与北莽的国策,也无关所谓的天下大势。
这只是一个武人,对另一座高峰的向往。
更是为了给北凉的未来,探一探,那座高山之后,究竟是深渊,还是另一片天空。他要亲自去看看,陈凡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推开窗,清凉山的山风,拂面而来。
他没有叫来下人,而是亲手研墨,铺开了一张雪白的宣纸。
他提笔,悬腕,笔尖饱蘸墨汁,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想了很久。
最终,纸上,只落下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