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赶紧抓住她的手,把那根手指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气,又心疼又好笑。
“都成铁算盘了,还这么不小心。”
陈桃花脸一红,把手抽回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闹的!现在村里芝麻绿豆大的事都来找我,我这哪是会计,快成村长了。”
她把下午“鸡毛换蛋”的事当笑话一样说了。
张耀听完,却没笑。
他拿过她手里的衣服,放到一边,然后拉着她坐下,认真地看着她。
“桃花,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种让她心安的力量。
“我让你管钱管车,是想让你有个名分,让别人敬你。可我没想到,你能把人心也算得这么明白。”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摩挲着她指肚上那几个被针扎出来的小红点。
“以前,我觉得我一个人在前面冲就行了。现在我才知道,一个家,一个合作社,光有往前冲的头,不行。还得有稳得住的舵。”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墙上那串钥匙。
“那就是舵。你,就是掌舵的人。”
陈桃花的心,被他这番话说得又软又烫。她觉得白天受的那点累,那点委屈,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那只手上满是硬邦邦的老茧,握着特别踏实。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懂什么掌舵不掌舵的。”她低下头,声音很轻,“我就是想把家看好,把账记好,让你在外面……能安心。”
张耀笑了,他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揽进怀里。
“有你这句话,我就是跟天王老子干仗,心里都踏实。”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怀里的身子,纤瘦却充满了力量。
他知道,马老板那伙人不会罢休,更大的风浪可能就在前头。
但此刻,抱着自己的女人,听着屋外渐起的风声,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江山再大,也得有个家。
而他的家,他的方向盘,就在他的怀里。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张耀松开她,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到她手里。
“啥呀?”陈桃花低头一看,是一把小巧的,崭新的算盘。
珠子是黑色的,打磨得油光水滑,框是红木的,还带着一股好闻的木头味。
“今天去县里开会,路过百货商店,瞧见了,就给你带回来了。”张耀的声音带着笑意,“咱们的‘陈会计’,不能总是在草稿纸上画鸡画鸭,得有个趁手的家伙什。”
陈桃花拿着那把精致的算盘,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算珠,“噼啪”一声,清脆悦耳。
这声音,比那卡车的喇叭声,更好听。
她没说谢,也没说不要。只是站起身,把那把新算盘,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八仙桌上,就在账本和钢笔的旁边。
然后,她转身去厨房,端出了一碗早就温在锅里的,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
“今天听刘老四说,你中午开会就啃了两个干馒头。快,趁热吃了,补补。”
她把勺子塞到他手里,自己则坐回桌边,拿起那把新算盘,开始一粒一粒地,仔细擦拭起来。
安宁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越是平静,越是让人心头发慌。
这天夜里,起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