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跑了?”我喘着气问。
林秀盯着地板上的裂缝摇头,眼神凝重如冰:“不是跑了,是回去了。”她指着裂缝边缘残留的暗红色液体,“它的根在楼底下。”
楼下突然传来张大爷的喊声,惊得槐树上的麻雀再次扑棱棱飞起。我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只见张大爷举着个铁锹,正朝着槐树根猛砸,嘴里还喊着:“挖出来!都给我挖出来!”
树根底下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和刚才“老板娘”融化后的液体一模一样,顺着泥土的缝隙往外冒,把周围的青草都染成了黑紫色。
“三十年前的火场,就在这棵树下。”林秀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周老太的男人不是死在工棚,是被埋在了这里。”
我突然想起刚才闪过的记忆碎片——那个穿棉袄的老太太抱着木盒冲进火场时,脚下踩着的正是一片青绿色的树叶,和这棵槐树的叶子一模一样。
张大爷的铁锹突然“当”地一声碰到了硬物。他扔下铁锹,徒手扒开泥土,露出一块烧焦的木板,上面刻着半截符号,正是木盒盖上最复杂的那个。
“找到了……”张大爷的声音嘶哑,像是在哭,“老周,我找到你男人了……”
就在这时,整栋楼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像是发生了地震。七楼的裂缝里涌出更多的暗红色液体,顺着墙壁往下流,在地上汇成小溪,朝着门口的方向涌去。
“它要把根拔出来了!”林秀抓起地上的卷轴,“快,跟我来!”
我们冲下楼时,正撞见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楼梯往下淌,每级台阶上都浮现出模糊的人脸,是前七个受害者,他们的眼睛里流着血泪,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记着他们的名字!”林秀一边跑一边喊,“王建军是个教师,李梅爱养吊兰,张强总穿蓝色工装……”
每个名字被念出,台阶上的人脸就淡一分。我跟着她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在念到“林秀”时,听见她哽咽了一声。
跑到一楼时,张大爷已经被暗红色的液体围住了。他抱着那块烧焦的木板,像抱着稀世珍宝,任凭液体漫过脚踝,脸上竟带着解脱的笑容。
“它怕被挖出来。”林秀展开卷轴,将画面对着槐树根,“周老太的男人是被活埋的,这棵树吸了他三十年的血,早就成了它的养分。”
卷轴上的符号突然飞了出来,像一群金色的蝴蝶,扑向槐树根。暗红色的液体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泼了滚烫的开水,开始冒泡、蒸发。
树根底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不是人的声音,是木头被撕裂的锐响。整棵槐树剧烈地摇晃起来,树叶哗哗往下掉,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枝干——那些枝干不是褐色的,是暗红色的,像无数根纠缠在一起的血管。
“烧了它!”张大爷突然将手里的木板扔进液体里,“用我的血!”
他抓起地上的铁锹,狠狠砸向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在木板上,瞬间燃起青蓝色的火苗,和“老板娘”碗里的火苗一模一样,却带着灼热的温度。
火苗顺着液体蔓延,很快就包裹了整棵槐树。我听见树枝里传来无数痛苦的尖叫,像是有无数个灵魂在里面被灼烧。
林秀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掌心的印记按在我的锁骨处:“用你的血画完最后一笔。”
我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珠滴在锁骨的符号上,最后一笔终于连成了完整的符。印记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和槐树上的青蓝色火苗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符阵,将整栋楼都罩在了里面。
槐树“咔嚓”一声断了。
断裂的树干里,露出半块烧焦的木盒,和林秀带来的卷轴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暗红色的液体渐渐退去,楼梯上的人脸消失了,裂缝也慢慢合拢。张大爷瘫坐在地上,看着燃烧的槐树,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林秀收起卷轴时,我看见画的最后多了一行字,是用我的笔迹写的:
“第九个,晓敏。”
我摸了摸锁骨处的印记,它不再发烫,也不再疼痛,变成了一个浅浅的疤痕,像朵小小的花。
“结束了吗?”我问。
林秀抬头看了看七楼的窗口,那里的暮色正慢慢散去,露出几颗早亮的星星。
“根断了,但种子还在。”她将黄铜匕首塞给我,刀柄上的符号闪着微光,“它总会找到新的土壤。”
这时,我看见槐树下的灰烬里,有颗小小的红色石子正在发亮,像颗没烧透的血玉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