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学着画符。林秀寄来的符稿上,每个符号都藏着段记忆——王建军爱喝浓茶,画他的符要掺点茶汁;李梅总穿红裙子,她的符得用胭脂调墨;张强的工装口袋里总装着块薄荷糖,画符时得含着糖,舌尖发苦才能画得准。
三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我正在临摹周老太男人的符稿,笔尖的朱砂突然晕开,在纸上汇成颗红石子的形状。楼下的爬山虎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藤蔓顺着墙壁往上爬,缠上了七楼的窗口,叶片背面竟渗出些暗红色的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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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起黄铜匕首冲下楼,张大爷已经站在陶罐旁,手里攥着块新的符板,上面的符号是他用指甲刻的,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执拗的劲。
“它醒了。”张大爷的声音发颤,却笑得很稳,“比预想的早了两个月。”
爬山虎的根下,泥土正往外鼓,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我将匕首插进鼓包最厉害的地方,刀尖碰到个硬东西——是那颗被我扔进陶罐的红石子,它竟从罐口的缝隙里钻了出来,表面的细纹里嵌着些新鲜的泥土,像是吸足了养分。
“它怕的不是符板,是没人记着它。”张大爷将符板压在鼓包上,“周老太的男人当年画符,是想镇住自己心里的邪,结果把自己也镇进去了。”
红石子突然裂开,里面没有核,只有张卷起来的纸。我展开来,是张没画完的自画像,画中人眉眼温和,嘴角带着笑,手里握着支画笔,笔尖的朱砂正往下滴,滴在纸上,变成了无数个小小的符号。
“他想画完这张画。”我摸着画像上的纹路,突然明白林秀说的“种子”是什么,“他不是想害人,是想让人记着他的画,记着他和周老太的日子。”
爬山虎的藤蔓慢慢退去,叶片背面的红汁变成了翠绿。陶罐上的红布不再发烫,符板上的符号渐渐隐去,和泥土融成了一体。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穿蓝布衫的画师正在画符,他的妻子坐在旁边研墨,研墨的水里泡着颗红石子。画师画累了,就捏起石子给妻子看:“你看,这石头红得像你绣帕上的花。”
妻子就笑,笑出了眼泪,眼泪滴在墨里,墨就变成了红色。
醒来时,窗台上的爬山虎开了朵小小的花,红得像颗心。
我收拾好背包,里面装着符稿、匕首,还有半块从槐树根里捡的木盒碎片。林秀的信里说,南方有座老宅子,宅子里藏着周老太男人没画完的最后一张符,画的是“解”。
“解什么?”我对着空气问。
窗外的风卷着爬山虎的花香涌进来,像是有人在说:“解所有被记住的,和被遗忘的。”
黄铜匕首的刀柄突然发烫,上面的符号闪着微光,像在催促。我摸了摸锁骨处的疤痕,它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在心脏跳动时,透出点暖暖的红。
楼下的张大爷又在给小孩讲故事,这次讲的是个姑娘,带着半块木盒,要去南方画一张能解开所有执念的符。
“她能画完吗?”小孩问。
“能。”张大爷的声音很亮,“因为她记着所有该记的。”
我锁上门,钥匙放在门垫下,上面压着张画,画的是这栋楼,楼里的每个人都在笑,包括那个穿深色棉袄的老太太,她手里的寻物启事变成了张符,符上画着颗红石子,石子里开出朵花。
走到巷口时,我回头看,七楼的窗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爬山虎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有人在说:“路上小心。”
背包里的木盒碎片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