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安墨柳便带着李明与几名护卫踏上了前往苏州的路。
扬州城外的官道已被春阳晒得干爽,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他掀开车帘望向窗外,沿途的麦田泛着青绿,远处的村落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半月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心头那股奔向苏州的迫切愈发强烈,指尖还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包早已被体温焐暖的梅子蜜饯。
“公子,按这脚程,傍晚就能到苏州城了。”李明将水囊递过来,见他望着东南方向出神,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不禁苦笑一声。
这半月来,他看得分明,安墨柳指挥救灾时沉稳如山,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指尖摩挲那包蜜饯的动作,提及苏州时眼底的光亮,无一不在诉说着他在想自己所爱之人。
而自己对顾思瑶的那点好感,如今在安墨柳这份深入骨髓的牵挂面前,早已显得微不足道。
他默默收回目光,轻声道:“到了苏州咱们先找家客栈歇脚,明日一早就去燕府递拜帖,定能给顾姑娘一个惊喜。”
闻言,安墨柳接过水囊浅啜一口,唇边泛起浅笑:“不必急着递拜帖,先看看城中境况,免得唐突。”
话虽如此,他眼底的期待却藏不住,马车驶过石桥时,他甚至能想象到顾思瑶看到自己时那甜甜的笑容。
望着自家公子的神情,李明心中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顾姑娘眼中的光,从来都只为公子而亮,自己能做的,便是护着他们一路顺遂,这份退出,是成全,也是释然。
而此刻的燕家老宅,一片热闹非凡。
顾思瑶穿着一身月白襦裙,正陪着刚到的舅舅在庭院里说话。
舅舅是母亲的兄长,多年来一直在江南经商,得知自己认祖归宗,特意赶来探望。
看着亭亭玉立的顾思瑶,他不禁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当年抱在怀里的小丫头,如今都成大姑娘了。”
听到这话,顾思瑶给他递上一盏新沏的碧螺春,轻声道:“舅舅一路辛苦,路上还顺利吗?”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燕侯爷爽朗的笑声,原来是几位族中长辈带着孙辈来拜访。
燕家在苏州是书香门第,族中老人都极重礼节,见顾思瑶生得端庄秀丽,又知她是侯爷失散多年的女儿,便纷纷热心地打听起她的亲事。
“思瑶这模样,配哪家的公子都绰绰有余。”三祖母拉着她的手笑得和蔼,“我家那孙儿在书院读书,性子温吞,配你正合适。”
“我家侄孙在衙门当差,为人正直,不如让孩子们见一面?”二伯父也跟着撺掇。
顾思瑶脸颊微红,连忙摆手:“多谢长辈们关心,我已有……”
“哎,孩子们的事急不得。”燕侯爷连忙打圆场,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赶忙接话:“小姐刚回来没多久,先熟悉熟悉家里的事再说,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先尝尝厨房新做的松子糕。
顾思瑶无奈,只能端着茶杯陪长辈们闲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院门口,盼着燕希儿能快点回来解围。
正在这时,一道身着浅黑色长衫的身影从门外走进,男子约莫二十岁年纪,腰间系着玉带,面容清秀却自带一股沉稳气度,步履从容间隐隐透着利落之风,正是二伯父提起的那位在衙门当差的侄孙,姓苏名文彦。
他走进来时恰好与顾思瑶的目光相撞,微微颔首行礼,举止文雅中却藏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场。
见状,顾思瑶连忙起身回礼,心头却莫名一跳——这男子的眉眼生得清秀周正,眉峰虽不凌厉却自带锋芒,明明是文质彬彬的打扮,周身却透着一股沙场磨砺出的将军般的沉稳刚毅,竟让她生出几分说不清的熟悉感,像是在某个被遗忘的梦境里见过这双藏着风霜的眼睛,却又抓不住具体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