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线网散发的微弱光亮,落在陆寒的眉骨之上,犹如一根极细的针在扎刺一般。
他注视着那网眼正逐渐缩小,其缩小的速度清晰可感,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此前在黑雾中听到的酷似苏璃的呢喃声,再度在他脑海中浮现,加之药庐飘来的焦苦药香,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宛如在鼻尖搅成了一团乱麻。
“阿铁哥哥!”
小桃突然伸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肉里。
小桃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瞪得溜圆,眼尾泛红,焦急地说道:“你看镇东头!王阿婆的竹楼正在正在下沉!”
陆寒顺着小桃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猛地一紧。
青石板路上的老槐树,肉眼可见地迅速变为灰白色,树枝间的鸟窝“噗”地一声散成了碎屑。
王阿婆竹楼的墙缝中开始涌出黑雾,竹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就连她晾在屋檐下的腌萝卜干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往远处看去,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挑着的草把子突然变空,那些糖葫芦串仿佛被人从时间中抹去,只剩下老张头举着空杆,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陆寒声音沙哑地说:“他们的命数被抽走了。”
他突然记起,大柱的血被黑雾吸进去时,那童子所说的“凡人的血,剑修的念”。
原来,这命网不仅困住了他,还在吞噬整个青牛镇的生机,以凡人的命数作为织网的丝线。
小桃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她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胸口挂着一串用槐米串成的小铃铛,此时正发出细碎的嗡嗡声。
小桃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听到归墟的动静。仿佛有许多人在哭泣,边哭边说因果该断了”,还说‘轮回该接着走了阿铁哥哥,镇外的山在崩塌!我刚刚感应到,东边的望仙崖裂开了一道缝,缝里全是全是
黑泥!”
陆寒的手心被铁剑硌得疼痛难忍。
他低头看了看大柱,这位大汉仍处于昏迷状态,额头上的血珠已不再发光,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青灰色。
刚刚被抽走的命数,恐怕连残魂都未曾留下。
他蓦地想起昨天早上的事。
大柱挑着半扇猪肉来到铁匠铺,还拍着他的肩膀说:“阿铁,等你娶了苏姑娘,我给你挑半扇最肥的猪腿当贺礼。
“苏璃”
陆寒感觉喉咙发紧。
他扭头朝药庐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时,药庐的药香味已变得十分淡薄,仅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他心中思忖,是否是她又将炼丹的炉子弄炸了?
又或者,就连那小小的药庐也要被命网毁掉吗?
“你是逃不出我的命网的。”
阴森森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是众多童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陆寒抬起头,只见金线网的节点处冒出暗红色的劫纹,这劫纹与刚才那童子眉心裂开的纹路别无二致。
金线网下的青牛镇开始扭曲变形,老槐树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王阿婆的竹?重新立起,却变成了他记忆中苏璃家乡的模样。
白白的墙,黑黑的瓦,屋檐角还挂着铜铃。
苏璃身着白色衣裳站在门口,向他招手道:“阿寒,进来喝碗酸梅汤。”
“假的。”
陆寒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看见“苏璃”头发上的珠花闪烁着光芒,这珠花是他用废铁花了三天三夜熔铸而成的。
然而此刻,珠花的光亮过于耀眼,如同命网中的金线一般。
他紧紧握住铁剑,金纹顺着他的虎口向小臂蔓延,烫得他的皮肤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