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用尽全力,将最后一块沉重的岩石挪到洞口边缘,又仔细用枯枝和藤蔓填补了岩石间的缝隙。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目光再次投向洞内。
岩心靠着冰冷的石壁,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每一次稍重的呼吸都会牵扯到胸口的伤势,让他眉头紧锁。他虚弱地对霜叶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小心……霜叶。”石爪则靠坐在另一边,那条断裂的右腿被几根粗树枝和坚韧的兽皮绳紧紧固定着,族长岩山赐予的“断筋续骨膏”和“沸血散”的药力正在缓慢修复断裂的骨茬,但新生的肉芽极其脆弱,每一次尝试挪动都让他疼得冷汗直流。他看着霜叶,眼神里充满担忧和不甘:“都怪我这腿……霜叶,记住石爪哥的话,溪边那片长满蓝紫色‘星点草’的浅滩,那畜生的尸身就沉在那附近的水底!要是……要是找不到,千万别死撑,吹号!”
霜叶的目光落在石爪腰间悬挂的那支古朴巨大的号角上——巨鹿号角,这是三人仅有的求援之物。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决绝:“放心,我记住了。找不到水蟒,我就去找别的猎物!你们藏好,等我回来!”她接过石爪递来的巨鹿号角,入手沉重冰凉,粗糙的纹路硌着掌心。她不再犹豫,最后看了一眼洞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深吸一口气,矮身钻出岩洞,又小心翼翼地将洞口恢复成乱石枯枝堆叠的伪装状态。
初冬的万灵山脉外围,寒风已带上了凛冽的刀锋。霜叶紧握着她的骨刀,刀柄的冰冷似乎能刺进骨头里。她像一头机警的雪狐,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落叶层边缘,尽量不发出声音。四周死寂得可怕,只有风声在嶙峋的乱石堆间呜咽穿梭,如同鬼哭。突然,“簌”的一声,一道灰影从脚边的枯草丛里猛地窜出!霜叶的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骨刀下意识地挥出,带起一道破风声,却只劈中了空气。那只是一只被惊起的狐耳兔,眨眼间便消失在更深的灌木中。
“呼……”霜叶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石,大口喘着粗气,握着骨刀的手微微颤抖,冷汗浸湿了内衬的兽皮。这该死的寂静,比面对凶兽的咆哮更让人心头发毛。她继续前行,钻入一片更为茂密的灌木丛。头顶巨大的枯枝在风中摇晃,发出“嘎吱嘎吱”如同朽骨摩擦的怪响,间或夹杂着几声不知名鸟兽凄厉的啼鸣,每一次都让她头皮发麻,汗毛倒竖。更惊险的还在后头,一头正在拱食树根的红牙猪被她惊动,那两根半尺长的狰狞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寒光,它受惊之下如同失控的石球,嚎叫着在灌木丛中横冲直撞,撞断无数枝条,直到逃远。霜叶死死贴在树干上,心脏狂跳,直到那动静彻底消失,才敢继续挪步。
一个时辰在极致的警惕中缓慢流逝。当那条蜿蜒流淌、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的小溪终于出现在眼前时,霜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溪水清澈见底,水流声潺潺,驱散了部分压抑。两岸果然如石爪所说,开满了大片大片颜色艳丽、形态奇异的灵草花卉,红蓝紫金,争奇斗艳,散发出浓郁的、混合着甜腻与清冷的奇异药香。一些从未见过的野果挂在低矮的灌木枝头,饱满诱人。霜叶的目光只在这些奇花异果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她沿着溪岸,仔细搜寻,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扫过每一块被溪水冲刷得光滑的石头,每一处可能卡住尸身的浅湾和回水处。
一圈,两圈……范围从溪边扩大到更外围的湿草地。没有!除了被水流冲上岸的几片破碎的、带着暗绿色粘液的鳞片,哪里还有那庞大水蟒尸身的影子?霜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最后一点侥幸也被冰冷的现实碾碎。她捡起一片鳞片,入手冰凉滑腻,边缘带着被啃噬的痕迹。她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寂静的山林——毫无疑问,水蟒的尸身被其他更强大的掠食者拖走了!一股寒意瞬间爬上她的脊背。她立刻伏低身体,骨刀横在身前,耳朵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响。
猎物没了,但洞里两个重伤的同伴急需食物补充气血。霜叶压下心头的惊悸,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她想起了来时路上那头惊慌逃窜的红牙猪。这种野兽体型庞大(体长两米),獠牙锋利,力量足以撞断小树,但性情胆小,只要不被逼到绝路,通常不会主动攻击。若能猎杀一头,足够岩心和石爪支撑很久。
霜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部落长辈传授的狩猎技巧。她像真正的猎手一样,开始在灌木丛中安静地潜行,寻找红牙猪留下的新鲜足迹、翻拱泥土的痕迹以及散落的粪便。然而,独自狩猎的经验终究不足,紧张和焦虑让她偶尔会不慎踩断枯枝,或者衣角刮蹭到带刺的灌木,发出细微却足以惊走猎物的声响。半个时辰过去,她连一根猪毛都没看到,连最容易抓的狐耳兔都跑得无影无踪。
挫败感像藤蔓缠绕着她。她深吸几口气,抹去额头的汗水,再次集中精神,放缓呼吸,将感官提升到极限。又经过近一个时辰耐心到近乎枯燥的搜寻,好运终于眷顾。在一小片被高大树木环抱、难得洒下冬日阳光的草滩上,一头壮硕的红牙猪正惬意地侧躺着晒太阳!它体型庞大,粗糙的棕黑色鬃毛在阳光下闪着油光,两根弯曲外露的獠牙如同打磨过的骨匕,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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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悄无声息地伏在灌木丛后,缓缓取下背在身后的骨矛。矛身是坚硬的铁木杆,矛尖是用某种强大凶兽的利齿打磨而成,闪烁着森白的光泽。她调整呼吸,手臂肌肉绷紧,瞄准红牙猪心脏的位置。这一刻,父母的教诲、族中老猎手的经验在她脑海中闪过。她摒弃了所有杂念,眼中只剩下目标。
“嗖——!”
骨矛脱手而出,撕裂空气,带着一道凄厉的破风声!
噗嗤!
矛尖精准无比地穿透了红牙猪厚实的皮肉,深深刺入它的胸腔!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它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翻滚了小半圈。红牙猪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让它瞬间从慵懒中惊醒,四蹄疯狂地蹬踏,挣扎着想要站起。霜叶哪里会给它机会?她如同矫健的雌豹,从藏身处猛扑而出!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她拥有着霜眸女子特有的健壮力量,整个人带着巨大的冲势狠狠压在了猪背上,膝盖死死顶住它的脊背!左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骨刀,对准红牙猪粗壮的脖颈要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下!噗!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一脸一身。红牙猪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彻底瘫软,只剩下粗重的、带着血沫的喘息。
亲手终结了一头大型猎物的生命!霜叶压在逐渐冰冷的猪尸上,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腔,手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心中翻腾——那是初次杀戮带来的生理性恐惧,胃部隐隐抽搐;但紧随其后的,却是巨大的成就感、为同伴寻得食物的喜悦,以及对自身力量的确认!她抽出骨刀,在猪鬃上蹭掉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真正猎手的坚定光芒。
霜叶迅速用随身携带的、用某种凶兽筋膜鞣制成的坚韧绳索将红牙猪的四蹄牢牢捆扎结实。接着,她砍下两根手腕粗细的硬木,用藤蔓和坚韧的树皮在中间编织成简易的拖网,将沉重的红牙猪费力地拖了上去。一个简陋却实用的木橇便完成了。她将绳索套在肩上,咬紧牙关,拖着这沉重的猎物,沿着来时踩踏出的、被野兽长年行走碾压出的灌木小径,一步步往回挪。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沉重的木橇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拖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汗水很快浸透了她的兽皮衣襟,顺着脸颊和脖颈流淌,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淡淡的白汽。半个时辰的拖行,几乎耗尽了她狩猎时积攒的力气。
就在霜叶心头为自己的收获泛起一丝微弱的欣喜时,身前不到十步远的茂密灌木丛中,毫无征兆地传来几声枯枝被踩断的“咔嚓”脆响!
霜叶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被冰水浇透!她猛地停下脚步,肩上的绳索勒得生疼。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腰间的巨鹿号角,然而,已经太迟了!
灌木丛剧烈晃动,四道如同从冰原深处走出的身影无声地钻了出来,彻底堵死了她的前路。
冰脊狼兽!
它们体型比寻常的森林狼大上一倍不止,身长接近两米,肩高几乎及腰。一身浓密的银灰色长毛覆盖全身,只在脊背上突兀地耸立着一道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锋利骨脊,在昏暗的林间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最令人心寒的是它们的眼睛——狭长、冰冷,没有半分野兽的狂躁,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属于顶级猎手的冰冷算计。它们微微伏低身体,四爪紧扣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呜”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四双冰冷的狼眼,如同八把淬了寒冰的匕首,死死锁定了霜叶和她身后拖着的红牙猪。
狡猾的畜生!它们一路尾随,在她拖着重物、体力消耗最大的时候才现身动手!
霜叶的心沉到了谷底,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僵了。连续的战斗和长时间的拖拽早已让她力竭,此刻面对四头蓄势待发、以狡诈凶残闻名的冰脊狼兽,她几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呜——!”为首那头体型最大的冰脊狼兽发出一声短促的厉嚎,仿佛进攻的号令!
四道灰影如同离弦的箭矢,瞬间从不同方向扑杀而至!快!太快了!霜叶只来得及将手中沉重的骨矛奋力向前横扫,试图逼退正面扑来的两头!
铛!噗嗤!
骨矛狠狠砸在一头狼兽的肩胛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将其逼退半步。但另一头狼兽却极其狡猾地矮身从矛影下钻过,张开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狠狠咬向霜叶拖拽木橇的左臂!霜叶惊骇之下竭力侧身躲避,锋利的狼牙依旧擦过她的手臂,带起一溜血珠,撕裂了兽皮衣袖,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咬痕!剧痛让她半边身体都麻了一下!
与此同时,另外两头狼兽如同鬼魅般从侧翼扑至!一头狠狠撞在她的腰侧,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踉跄着差点摔倒,腰间瞬间被狼爪撕开血口!另一头则张开大口,带着腥风噬向她支撑身体的右腿!霜叶嘶吼着,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强行稳住身体,右腿猛地向后蹬踹,狠狠踹在扑来的狼兽下颌上,将其踹得呜咽一声翻滚出去,自己也被反震得单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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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个照面,霜叶身上已添了数道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半边身体。撕裂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血肉里搅动,额头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视线都因剧痛而有些模糊。冰脊狼兽的扑击如同狂风暴雨,配合默契,角度刁钻,每一次扑咬都带着撕裂血肉的巨力,霜叶只能靠着骨矛的格挡、身体的闪避和偶尔凶狠的反击勉强支撑,每一次碰撞都让她气血翻涌,骨头仿佛要散架。她手中的骨矛虽沉重锋利,但在群狼迅捷如风的围攻下,显得笨拙而难以发挥全部威力。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顺着破烂的兽皮衣不断滴落,在身下的枯叶上洇开一片片刺目的暗红。剧烈的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视野开始发黑,手臂挥舞骨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四头冰脊狼兽显然深谙消耗之道,它们不再急于强攻,而是围绕着霜叶缓缓踱步,喉咙里持续发出低沉的威吓咆哮,冰冷的狼眼里闪烁着残忍的耐心,如同在戏弄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它们要耗尽她最后一丝力气,再将她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