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肉刚腌好挂上房梁,屯里的老猎户马三叔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王谦家院子。王谦正蹲在院子里磨猎刀,老黑狗先一步蹿了出去,冲着来人直摇尾巴。
"谦小子!"马三叔胡子上的冰碴子还没化,呼哧带喘地说,"我在北沟子看见鹿群了!少说十来头,里头还有两只带茸的公鹿!"
王谦手中的磨刀石突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仿佛他的手突然失去了控制一般。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鹿茸!”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可是比熊胆还要金贵的药材啊!”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供销社收购鹿茸的价格,一斤竟然能达到八十块钱!而眼前的这两只公鹿,它们的鹿茸加起来,少说也能卖到三四百块钱!
“当真?”王谦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猛地一把抓住马三叔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没看错吧?”
马三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焦急地跺着脚说道:“我老马打了一辈子猎,还能认错梅花鹿?那鹿茸鲜灵灵的,少说也有三叉!”
就在这时,杜小荷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她隆起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行动也显得有些笨拙。她扶着门框,关切地问道:“咋了?出啥事了?”
王谦兴奋地转过身,满脸笑容地对妻子说:“马三叔看见鹿群了!而且还是带茸的!”
杜小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她看着王谦,轻声说道:“你……又要进山?”
王谦自然明白妻子的担忧,他连忙走到杜小荷身边,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就一天功夫,我很快就回来。等我打了鹿茸,就给你买件呢子大衣,听说哈尔滨的姑娘都穿这个,可好看了。”
“我不要什么大衣,”杜小荷紧紧咬着嘴唇,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内心的不安,“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透露出对王谦的深深担忧。
马三叔见状,很是识趣地退到了院门口,轻声说道:“那我去叫于家小子过来,你们俩再好好商量商量。”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王谦赶忙将杜小荷扶进屋内,王母此时正在灶台前熬着小米粥。见到两人走进来,老太太连忙擦了擦手,关切地问道:“咋啦?看你们俩这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谦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回答道:“马三叔刚才看到鹿群了,我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到几只。”
王母听后,看了看儿媳的脸色,不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去吧,孩子。不过你可得早点回来啊,小荷有我照顾呢,你不用担心。”
杜小荷心里自然清楚,她是拦不住王谦的。于是,她默默地转身走到炕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红布包。
“给,这是娘给的护身符,你戴上它。”杜小荷将红布包递给王谦,眼中满是不舍和牵挂。
王谦小心翼翼地打开红布包,里面露出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平安”二字。香囊里装着从庙里求来的符纸和几粒朱砂,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他郑重地将香囊挂在脖子上,然后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迹,仿佛能感受到杜小荷对他的祝福和祈祷。最后,他温柔地亲了亲杜小荷的额头,安慰道:“放心吧,娘子,我天黑前一定会回来的。”
院子里,于子明已经等着了,肩上扛着猎枪,腰间别着砍刀,一脸跃跃欲试:"谦哥!马三叔说那鹿群就在北沟子向阳坡!"
王谦迅速收拾装备:双管猎枪、备用弹药、绳索、干粮,还有王父那副祖传的鹿哨——能模仿母鹿叫声,引诱公鹿靠近。
"爹呢?"王谦问,"不去吗?"
王母往他包里塞了两张油饼:"去公社汇报偷猎者的事了,晚上才回来。"
两人刚要出门,杜小荷又追了出来,手里捧着个搪瓷缸子:"喝了再走!"缸子里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水,驱寒暖身的。
王谦一饮而尽,辣得直咧嘴,心里却暖烘烘的。于子明在一旁挤眉弄眼:"啧啧,有人疼就是不一样。"
"滚蛋!"王谦笑骂一句,又嘱咐杜小荷,"别站在风口,回屋歇着去。"
北沟子离牙狗屯有二十多里地,两人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到。马三叔说的向阳坡是片桦树林,林间空地上长着耐寒的苔藓和地衣,是梅花鹿冬季最爱来的地方。
"看那儿!"于子明突然压低声音,指着雪地上的一串蹄印,"新鲜的!"
王谦蹲下查看。蹄印呈两瓣,大小如鸡蛋,确实是梅花鹿的。从步距看,是群成年鹿,走得不算快,可能正在觅食。
"顺着脚印追,"王谦取下猎枪,"注意风向。"
两人一狗沿着蹄印悄悄追踪。老黑狗表现得异常兴奋,但受过严格训练的它没有吠叫,只是时不时回头看看主人,尾巴摇得像风车。
穿过桦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被积雪覆盖的草甸子。草甸中央,十几头梅花鹿正在刨雪觅食!它们棕红色的皮毛在雪地中格外显眼,公鹿头上的茸角像两株小树,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血色。
"乖乖。。。"于子明咽了口唾沫,"那头最大的,茸角少说有三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