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仪驾来得又急又快,金黄的凤舆在数十盏宫灯的簇拥下,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停在了永安宫的庭院中。
“皇上!”
人未至,声先到。
李嬷嬷当先一步,挑开了舆帘,太后在一众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凤舆。
她身着深紫色绣金凤纹的常服,头戴嵌东珠的金凤钗,面色冷肃,目光如电,直直扫过跪了一地的嫔妃和宫人,最后落在了皇帝身上。
“这是在做什么?半夜三更,闹得整个后宫鸡犬不宁,成何体统!”
皇帝紧抿着唇,原本周身骇人的气压,在太后驾临时,不得不收敛了几分。
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母后,夜深露重,您怎么过来了?”
太后没有理会他的问候,她的目光越过皇帝,看到了被禁卫军押解着,形容狼狈的灵婕妤。
“放肆!”太后厉声呵斥,不是对任何人,而是对那两个押着灵婕妤的禁卫军,“见到本宫,还不行礼?灵婕妤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让你们如此作践!”
那两个禁卫军被这声呵斥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松了手,跪了下去。
灵婕妤一得自由,便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扑到太后脚边,死死抱住她的裙摆:“姑母!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是冤枉的,是瑾昭仪,是她栽赃陷害!”
白若曦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她看着太后,看着她将灵婕妤扶起,用自己的手帕为她擦拭脸上的泪痕,动作间是显而易见的维护与心疼。
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里压着怒火:“母后,灵婕妤在宫中行厌胜之术,诅咒朕的皇子与昭仪,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朕已经下旨,将她”
“住口!”太后猛地回头,打断了皇帝的话。
她的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失望与痛心。
“皇帝,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吗?”太后拄着李嬷嬷的手,身形微微摇晃,声音里带上了疲惫与悲怆,“哀家知道,你嫌弃哀家的娘家不比从前,嫌弃她们帮衬不了你。可你别忘了,当年先帝去得早,是哀家,是灵家,拼了命才把你扶上这个位置!”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皇帝的心上。
“为了一个所谓的‘证据’,你就要处置哀家的亲侄女?你让哀家的脸往哪儿搁?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你这个皇帝?说你薄情寡义,过河拆桥吗!”
皇帝的拳头在袖中握得咯吱作响,青筋暴起。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此刻当着满宫嫔妃的面,毫不留情地剥开他的体面,践踏他的君威。
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愤怒。
白若曦垂下眼帘,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狗皇帝和太后产生嫌隙,这对她来说天大的好事。
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太后对灵婕妤的维护,已经超出了一个姑母对侄女的正常范畴。
诅咒皇嗣是灭族的大罪,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可她不仅要保,还要用这种近乎撕破脸的方式来保。
这其中,一定有比家族情分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