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太原城,冷风掠过青灰色的城墙和鳞次栉比的商铺门脸。
然而,城中最繁华的帽儿巷、柳巷一带,几家最负盛名的大饭店和时髦的西餐厅里,却弥漫着一种与寒冷截然不同的暖融与躁动。
这种躁动,源于一种新近登场的、价格贵得令人咋舌,却又让食客趋之若鹜的面食。
晋阳饭店,这座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老字号酒楼,二楼临窗的雅间听雪轩内,炭盆烧得正旺。
一碟碟精致的冷盘热炒过后,跑堂的伙计小心翼翼地捧上一只盖着细瓷盖碗的青花大碗。
碗盖掀开,热气蒸腾而起,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纯净到极致的麦香,瞬间充盈了整个雅间。
“贵客请慢用,本店新到的招牌雪魄银丝面。”伙计躬身退下。
碗中,是细细的银丝面,根根分明,色泽并非纯白,而是带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极其细腻的象牙光泽。
汤色清亮,点缀着几颗碧绿的豌豆苗和薄如蝉翼的火腿片。
席间几位穿着绸缎长袍、气度不凡的商贾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与期待。
为首的王会长拿起筷子,轻轻挑起几根面条。
面条入口,王会长咀嚼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同桌的几位也都停下了筷子,脸上露出近乎惊愕的表情。
那口感太奇特了!
面条本身极其爽滑柔韧,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筋道,却又绝非硬韧难咬,而是仿佛在齿间轻盈地弹跳,每一次咀嚼都释放出更加浓郁、纯净、仿佛浓缩了阳光与田野精华的麦香。
这香气直冲顶门,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汤底清澈鲜美,与这面条的香气相得益彰,没有丝毫喧宾夺主。
“这面…”王会长咽下口中的面条,长长吁出一口气,脸上泛起一丝红润,“绝非寻常面粉所制!这麦香纯粹得让人心头发颤!口感更是妙不可言!吃了竟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从胃里舒服到四肢百骸,连这秋日的寒气都驱散了几分!”
“不错!不错!”旁边一位李掌柜也连连点头,他刚才觉得有些疲惫,此刻却觉得精神头好了不少,头脑都清明了几分,“这面吃完,非但口腹满足,竟连身子骨都感觉轻快了些,肠胃异常舒服。奇了!真是奇了!晋阳饭店何时得了这等宝贝面粉?比那东洋运来的精粉强了何止百倍!”
而在不远处的法兰西餐厅,昏黄的水晶吊灯下,留声机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
穿着笔挺西装、打着领结的侍者,正将一盘精心摆盘的意式细面(spaghetti)端上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
面条被浓郁的红酱包裹,上面撒着帕尔玛干酪碎。
“先生,这是本店最新推出的阿尔卑斯之雪意面,选用最顶级的面粉精制,由我们主厨卢卡先生亲自料理。”
侍者用法语夹杂着生硬的中文介绍。
餐桌旁坐着几位洋行买办和他们的家眷,还有几位衣着入时的本地新贵。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英国买办史密斯先生,用叉子卷起几根面条送入口中。
他那惯常挑剔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疑惑,随即被巨大的惊讶和享受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