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做贼似的往四下瞟了瞟,确定没有吸引到不该听的外乡人后,这才回过头来、挤眉弄眼的继续说着。
“……得了吧,上边人若真打起来,阿贵那小子绝对是溜着船跑得最快的那个,哪里会留在那儿。”
老渔夫沉默的吸着烟,良久,他哂笑一声,烟圈和话糙理不糙的关切话都揉碎成了片,一同消失在混浊的双目中。
“要我说,何止是打架那么简单!
这些年来,那些个海盗可没少在咱们附近打架,见了血、泡发了,就是烂成糊糊的更是比比皆是——怎么就不见这种情况出现?”
一个路过的胖婶闻言,却是突然抱着陶罐挤了进来。
“我家阿囡昨儿在沙滩捡贝壳,瞧见海里浮上来好些软塌玩意儿——
长得跟城里人说的果冻似的,又软又碎,只是碰一下手却肿得老高!”
她比划着大小,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陶罐里的些许腌鱼汁被她的动作幅度给晃出了罐,重重砸在了地上。
“娃儿她妈,你家娃儿怕不是碰到冲上岸的水母尸了吧?那东西确实毒,孩子就是贪玩也得有个度啊。”
“嘿你小子说啥呢!我家妮儿打小就跟我家那水母长大的,是不是水母尸还能认不出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出声反驳了一句,一下便让暴脾气的胖婶给瞪了回去。
见找不到出声人,她不服气的哼了声,把罐子给夹在腋下一手叉腰,像只斗胜的火焰鸡般微扬了扬头。
“刘爷,您老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才不像年轻人那样,会刻意添油加醋的多说什么有的没的、臆想出来的玩意儿,我打包票——
那就是淡蓝色、没个固定形儿的东西!”
说罢,她回首看向那位依旧在抽烟的老渔夫,神情笃定、言辞恳切的再次重申了一遍。
“那绝对不是正常情况下,海里会出现的东西。”
“俺也这么想!俺表哥在商船当观测员,他眼睛好使,也说最近日子确实在海上看见过那东西。
就是消失的速度,跟水母尸体简直有的一拼,所以没想太多。”
“这么说来,最近日子的海产品收货好像确实有点……”
“我听家里老辈人说,这是海神发怒的征兆!”
那胖婶听着,却只觉越听越心凉,她突然快速后退几步、还被身后人给撑了下身子,怀里的陶罐也“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好在没彻底碎掉。
“作孽啊!肯定是他们惊动了沉睡的海神!现在海水变色、鱼群暴毙,接下来指不定……还会有什么灾祸呢!”
她就像认准了这个最坏的结局般,霎时拍着胸口连声感慨起来。
被胖婶这么一打岔,周围村民都霎时议论纷纷起来,那位刘爷的眉头霎时深深皱了起来。
本就是谈不上多有序的讨论,岌岌可危的防线被惊慌的情绪浪潮轻易一拍,便几乎毫无费力的彻底冲散。
无用的杂音揉杂在一块,令现场吵闹无比。
让部分真心为求个结果而来的听众听了,这会见这混乱局面,只好在心下暗道可惜——
心知再引不出其他有用消息了,华悦身形未动,就像阵令渔民难以捉摸的海风。
他相当轻易的自人群中脱身,就像加入时那般流畅而自然,不过眨眼就彻底消失于拐角处。
人群中,好不容易安抚好村民情绪的刘爷微顿。
他把手里的烟斗轻磕了几下竹椅边,试图用清理残余烟灰的方式,去稳定岌岌可危的“情报交流场”秩序。
碍于他的年龄,年轻人们还是尽力压下了心中的慌乱,齐齐等待着神情难看老者的发言——
可惜,刘爷由阅历堆砌的海上知识,在面对前所未有的情况时确是难堪大用,他也实在想不到什么提议。
只是……海神的怒火啊,倘若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也是时候降下了吧?
难不成真要在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才愿意动手吗——养育我等的母亲啊。
刘爷心下念叨着迷信的话,眼神落点却尤其清明准确——正是那个陌生面孔消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