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了手。
何悠悠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冰冷潮湿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汗水混合着泥污,顺着额角流下,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影流之主静静地站在一旁,背对着她,似乎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他瘦小的身影在浓重的树影下几乎难以分辨,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显示着他刚才那番剧烈奔逃也并非全无消耗。
过了好一会儿,何悠悠才勉强缓过气来。劫后余生的庆幸,混杂着钻狗洞的屈辱、目睹杀戮的冲击、以及身体极限透支后的虚脱,让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乱麻木的状态。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地图账册,还在。又摸了摸斗篷内袋,沉甸甸的金锭硌着腰,也还在。
最后,她猛地想起那个乌木长匣!
“匣子!”她失声叫道,挣扎着想要站起,“我的匣子!”
影流之主转过身。
月光吝啬地透过树冠缝隙,在他帽檐下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默默地从自己宽大的灰褐色袍服内襟中,取出了那个乌木长匣。
匣子完好无损。
何悠悠长舒一口气,几乎是抢一般接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命根子。
冰凉的乌木触感,让她狂跳的心稍稍安定。
“谢……谢谢。”她声音嘶哑地道谢,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眼前这个少年,救了她两次,却也让她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冷酷与高效。
他是盟友?还是更危险的未知?
影流之主没有回应她的道谢。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远处尚未平息的骚动。过了片刻,他才重新看向何悠悠,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地不可久留。董卓必会彻查,永巷库起火,张让脱不了干系,他自身难保。太后需立刻返回嘉德殿,装作从未离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何悠悠怀中的乌木长匣和那捆地图账册上,又扫过她鼓鼓囊囊的斗篷内袋。
“这些东西,是福亦是祸。太后若信得过……”他微微抬起手,指向那堆废弃的假山石料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半遮掩的缝隙,“可暂存于此。待风头稍过,再行取出。”
何悠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石缝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潮湿阴冷。
把好不容易抢出来的宝贝藏在这种地方?
她犹豫了。
财富还好说,但那本兽皮秘典和关键的地图账册……是她在这个乱世翻身的唯一希望!
“你……”何悠悠抬起头,看向影流之主帽檐下的阴影,试图捕捉他一丝一毫的情绪,“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她心底最大的疑问,也是最大的不安。
天上不会掉馅饼,SSR(特级超稀有)卡也不会白送。如此诡异强大的助力,背后必然有她无法想象的代价。
影流之主沉默了片刻。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
“奴婢说过,”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缥缈,“依附于光,苟延残喘。太后是光,奴婢是影。”
他微微抬起下巴,帽檐阴影下,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似乎穿透了黑暗,落在何悠悠脸上。
“光若熄,影亦灭。”
“所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执拗的意味,“太后必须活着。活得……足够亮。”
“活得足够亮?”何悠悠咀嚼着这句话,心头震动。这不像一个奴仆的效忠宣言,更像一种……共生?或者,一种孤注一掷的投资?
“至于奴婢是谁……”影流之主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不过是这深宫血海里,一个……早该死去的游魂罢了。”
早该死去的游魂?
何悠悠心头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