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云来客栈位于锦官城东,闹中取静。虽非顶级奢华,却也庭院深深,颇为雅致。
李璃雪包下了后院最清净的一处独立小院,名为“听竹轩”。
此刻,小院笼罩在夜色中,檐角挂着的风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昏黄晃动的光晕。
白日里大慈寺夜市的喧嚣仿佛被院墙隔绝,只剩下夏虫的低鸣和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正房内,烛火通明。
那匹流光溢彩的唐三彩胡马已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方几上,在烛光映照下,釉色流转,神骏非凡。
李璃雪换回了素雅的月白常服,卸去了玉冠,长发松松挽起,正托着腮,对着烛光痴迷地欣赏着这新得的宝贝,手指无意识地沿着马背流畅的曲线轻轻滑动。
“小姐,”如兰捧着一个朱漆描金的妆奁匣子进来,低声提醒,“夜深了,该卸妆安置了。这马……明日再赏玩不迟。”
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白日里巴蛇帮那怨毒的眼神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李璃雪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知道了,就你啰嗦。”她起身走到妆台前坐下。
妆台靠窗,窗外便是庭院中摇曳的竹影。
如兰打开妆奁,里面是各色精巧的胭脂水粉、玉簪金钗。她取出一柄犀角梳,准备为李璃雪梳理长发。
李璃雪则对着铜镜,开始解开发髻,任由如瀑青丝垂落肩头。
石憨并未进屋。
他如同院中一块沉默的磐石,抱着那根青冈木棍,背靠着正房门外的廊柱,闭目养神。
他的位置既能挡住通往正房门口的路径,又能兼顾小院入口和两侧厢房的动静。
夜风吹拂着他粗硬的短发,耳廓却在捕捉着庭院内外最细微的声响——竹叶摩擦声,远处街市的隐约嘈杂,还有……某种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破空之音!
“咻——!”
一声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厉啸,毫无征兆地划破庭院的宁静!
声音来自右侧厢房的屋顶!
石憨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两道精光如同实质般刺破黑暗!
他全身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骤然绷紧,没有半分犹豫,整个人如同蓄满力的机括,不进反退!
左脚闪电般向后蹬踏在坚实的廊柱上,腰身借力一拧,右臂带动青冈木棍,化作一道乌沉沉的弧形闪电,挟着沉闷的破风声,精准无比地扫向李璃雪背后的窗户!
这一切快得超乎想象!
“咔嚓!哗啦——!”
木棍后发先至!
窗棂被狂暴的棍风瞬间扫得粉碎!木屑混合着破碎的窗纸,如同炸开的烟花般四散飞溅!
就在窗棂碎裂的同一刹那!
“叮!”
一点幽绿色的寒星,快如鬼魅,穿透了棍影扫荡后残留的混乱气流,精准无比地钉入了李璃雪刚刚打开的妆奁匣子内!
位置,正是李璃雪方才低头解发髻时,心脏所在的高度!
那寒星深深嵌入坚硬的紫檀木匣盖,尾部犹自带着高速震颤的嗡鸣。定睛看去,竟是一枚三寸长短、通体泛着诡异幽绿光芒的细长毒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