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罗家湾的雾气,比别处更浓,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
军统局总部,戴先生的办公室里,烟雾比外面的雾气更呛人。
雪茄的烟气缭绕,将他那张藏在阴影里的脸,勾勒得晦暗不明。
他没有说话。
办公桌上,那枚黄澄澄的、底部刻着“冀造”二字的子弹,被台灯的光线照得刺眼。
站在他对面的情报处长,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戴先生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恐惧。
他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在积蓄着下一次扑杀的全部力量。
许久。
戴先生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个吓得快要站不住的情报处长,而是站起身,缓步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中国地图前。
地图上,插满了红色和蓝色的微型旗帜,密密麻麻,像一片长在墙上的丛林。
“华北,”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冀中,共匪的根据地,他们的土八路,什么时候用上这种成色的铜了?”
情报处长浑身一颤,连忙上前一步。
“报告老板,根据我们在北平站的情报,这批武器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凭空?”
戴先生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终于落在了处长身上。
处长感觉自己的头皮瞬间炸开。
“不,不是凭空!”他急忙改口,从公文包里又拿出几份文件,双手奉上,“这是华南东江纵队的情报,这是鲁南铁道游击队的情报,还有还有华中新西军的。
他将文件一页页摊开在戴先生的办公桌上。
每一份文件的附件里,都有一张照片,或者是一块实物残骸。
照片上,是被炸得西分五裂的日军碉堡。
残骸,是一块菠萝状手榴弹的破片。
无一例外,在那些弹药箱的拓印图上,都出现了一个相同的、齿轮状的标记。
简洁,冰冷,充满了工业的力量感。
“天工。”戴老板吐出两个字,像是在咀嚼一块冰。
“是的,老板。”情报处长小心翼翼地回答,“这是我们给这个神秘组织的代号。他们的武器,制式完全统一,工艺工艺甚至超过了汉阳兵工厂的最新批次。”
“最可怕的是”处长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们的分发网络。我们的人想尽办法,都无法将一箱药品安全送进共匪的封锁区。可这个‘天工’,却能把成吨的军火,送到大江南北任何一个角落。”
“就像就像一张我们看不见的网。”
办公室里,陷入了第二次,也是更漫长的沉默。
戴先生重新坐回他的椅子上。
他拿起那枚“冀造”子弹,放在指间,缓缓转动。
他想的,己经不是共产党火力增强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