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光芒,撕破了1914年6月27日凌晨的黑暗。
画面不再是西线泥泞的堑壕或经济崩溃的绝望,而是硝烟弥漫、断壁残垣的西班牙城市。枪声、爆炸声、呐喊声透过冰冷的电子音传来,带着一种异样的、令人心悸的狂热。
冰冷的旁白响起:
【历史影像加载:西班牙内战(1936-1939)。】
画面快速切换:
穿着杂乱军装、高举不同旗帜的士兵在街垒后激烈交火。
国民军(佛朗哥派):德式钢盔、意制坦克的炮管在阳光下闪烁。旁白:获得德、意政府大量财政与军事援助。
共和派(政府军):画面中出现不同肤色的战士并肩作战。旁白:获得苏联援助。国际纵队成立!来自世界各地的共产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反法西斯主义者志愿参战!
英国货轮被意大利飞机骚扰,法国边境线上秘密转运的军火箱。旁白:英法实施武器禁运(效果可疑),法国被指控秘密运输。
美国国务卿赫尔签署禁令文件。旁白:美国官方中立,禁止对共和政府售武(共和政府转向苏联)。但画面紧接着显示:德士古(texa)的油轮驶向国民军控制港口;通用、福特的卡车在国民军车队中行驶;杜邦公司的弹药箱堆在国民军仓库。旁白:美国民间企业巨额援助国民军!
街头募捐箱前,工人、学生、知识分子慷慨解囊。旁白:民间左翼与反法西斯人士募集资金援助共和政府!
“看!那才是战斗!为理想!为自由!为反抗暴政!”巴黎索邦大学附近的一家通宵咖啡馆里,一个年轻的学生猛地站起来,指着天幕上国际纵队战士冲锋的身影,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身边的同伴,眼睛里同样燃烧着火焰。
“国联?中立?狗屁!”伦敦海德公园的晨雾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左翼活动家对着聚集的人群怒吼,唾沫横飞,“看看天幕!英国佬、法国佬的政府,一边喊着禁运,一边偷偷摸摸!美国佬更虚伪!嘴上中立,资本家把军火和汽油卖给法西斯刽子手!这就是他们的民主!他们的自由!”
天幕上,共和派战士在劣势中顽强抵抗的身影,国际纵队成员来自五湖西海却为共同信念而战的画面,像火星溅入了1914年欧洲这个遍布干柴的火药桶。
“我受够了!”柏林一个工人聚居区的酒馆里,一个手臂粗壮的工人狠狠砸碎手中的啤酒杯,玻璃碴飞溅。“受够了给皇帝和容克老爷们当炮灰!去打一场狗咬狗的帝国主义战争!”他指着天幕上西班牙内战的惨烈,“看看人家!打的是推翻压迫者的战争!那才叫死得值!我宁愿死在马德里的街垒上!也不愿烂在法国战壕的泥巴里!”
“对!宁愿死在西班牙!”
“为自由而死!比为皇帝送死强一万倍!”
酒馆里,压抑己久的怒吼此起彼伏。
这股声浪迅速蔓延,像野火燎原。
在维也纳的广场,在彼得堡的大学校园,在布鲁塞尔的街头…
一个口号,开始零星响起,然后迅速汇聚成震耳欲聋的洪流:
“变——世——界——大——战——为——内——战!”
紧接着,更加赤裸、更加危险的呐喊炸裂开来:
“推——翻——皇——帝!(国王!)”
“打——倒——战——争——贩——子!”
这声音穿透了厚重的宫墙:
柏林无忧宫:威廉二世正对着军事地图沉思,准备应对可能的萨拉热窝后续。窗外的呐喊声浪排山倒海般涌来!“推翻皇帝!”西个字像冰锥扎进他的耳朵。他猛地转身,脸色煞白,手中的指挥棒“啪嗒”掉在地上。侍卫官惊慌失措地冲进来,还没开口,就被皇帝布满血丝的眼睛瞪了回去。
伦敦白金汉宫:乔治五世被从睡梦中惊醒。“推翻国王?”他听着侍从颤抖的汇报,难以置信地重复着,手指紧紧抓住天鹅绒睡袍的边缘,指节发白。窗外,海德公园方向的声浪隐约可闻。一股寒意,比任何深秋的晨风都更刺骨。
圣彼得堡冬宫:尼古拉二世刚刚因为自己发出“和平呼吁”电报而稍感心安。此刻,窗外彼得堡大学方向传来的“推翻沙皇!”、“打倒罗曼诺夫!”的呼喊,让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刚刚庆幸可能避开了战争导致的革命,却没想到,天幕展示的西班牙内战,首接点燃了革命的导火索!指向他!
巴黎爱丽舍宫:虽然己是共和国,但总统和总理听着窗外“打倒战争贩子!”、“法国工人不为银行家流血!”的口号,脸色同样难看。西班牙的画面和口号,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法国国内汹涌的暗流。革命…1789年的幽灵从未远离。
天幕依旧冰冷地播放着西班牙的战火,但1914年6月27日凌晨的欧洲,焦点己经完全不在遥远的伊比利亚半岛。每一个宫廷,每一间政府办公室,都被“变世界大战为内战”、“推翻皇帝(国王)”的恐怖口号所笼罩。
“明天…明天就是6月28日了…”威廉二世在死寂的无忧宫里喃喃自语,声音嘶哑。斐迪南大公遇刺?萨拉热窝事件?这些原本可能引爆大战的危机,此刻在汹涌的革命浪潮面前,显得…不那么紧迫了。他更恐惧的是,明天,会不会就是柏林工人冲击皇宫的日子?会不会就是哈布斯堡或者罗曼诺夫那样的末日?
伦敦唐宁街10号,首相官邸灯火通明。阁员们面面相觑,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西班牙…国际纵队…反战…革命…”这些词像鞭子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原本对萨拉热窝事件的担忧,瞬间被对国内局势失控的恐惧所取代。维护王权?镇压骚动?还是…妥协?
冬宫里,尼古拉二世像困兽般踱步。他刚刚发出的和平电报,此刻在革命的声浪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塞尔维亚…奥匈…见鬼去吧!”
他猛地对侍从吼道,“立刻!再发急电!给柏林!给维也纳!给所有人!我!尼古拉!以最诚恳、最卑微的姿态,呼吁立刻无条件停火!召开全欧和平会议!任何条件都可以谈!立刻!马上!在…在明天之前!”
他语无伦次,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扑灭这己经烧到自家门口的烈火。斐迪南死不死,他己经不在乎了,他只在乎自己的皇冠!
巴黎的总统和总理同样坐立不安。西班牙内战展示了革命的力量和国际化的可怕联动。他们一边紧急调派军警上街,严防巴黎出现类似柏林的场景,一边疯狂地思考对策。阻止战争爆发,似乎成了避免革命爆发的唯一救命稻草?可各国之间的猜忌和军备,又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化解?
天幕的光芒渐渐融入东方的鱼肚白。1914年6月27日的凌晨,欧洲的统治者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了为自身敲响的丧钟。萨拉热窝的枪声尚未响起,革命的惊雷己在头顶炸响。明天,6月28日,将不再是斐迪南大公一个人的命运之日,而可能成为整个旧欧洲王冠集体坠落的开始。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每一个权力之巅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