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渔村更是成为了重点关照对象,土坯房在炮火中如同积木般垮塌,断壁残垣被反复犁翻,地面布满狰狞的弹坑。
日军的炮兵也不甘示弱,对侦察到的或仅仅是怀疑的区域进行着“梳篦式”的覆盖炮击。
然而,荣六师的战士们都是战场‘老鸟’,他们严格执行着“昼伏”的铁律。当天空传来引擎的轰鸣或远处炮弹出膛的闷响,各潜伏点早己人去“楼”空。战士们躲进了精心伪装过的防炮洞和地下掩体,如同鼹鼠般深藏于焦土之下、泥沼之中。
任凭头顶地动山摇,烈焰焚天,他们只是默默擦拭武器,检查装备,补充体力,等待着黑夜的再次降临。
每当夜幕笼罩大地,鄱阳湖西岸便成了荣六师的舞台。
有时,数个连排级单位会默契地集中力量,盯上一支因故掉队或护航力量稍显薄弱的日军运输船队。战士们从不同的水道、芦苇荡中悄然逼近,并在同一时间发起攻击。
爆炸声此起彼伏,燃烧的火光在多点同时亮起,瞬间将这支船队置于火海之中。
更多时候,是多点同时发难,但目标分散。今夜炸沉姑塘方向一艘落单的汽艇,明晚烧毁星子外围一个刚搭建的临时栈桥,后天又在另一处水道用水雷报销一艘武装巡逻艇袭击地点飘忽不定,时间难以捉摸。
正是这种看似零敲碎打的战术,却让日军疲于奔命,顾此失彼,精神高度紧张,仿佛每一片水域、每一丛芦苇都潜伏着致命的杀机。
穿插营更是将诡诈发挥到极致,他们利用缴获的日军军服、钢盔甚至口令,由犬养忠义的‘特别行动队’带头,伪装成日军巡逻队或落单的运输兵,在夜色和水雾的掩护下,大摇大摆地接近日军停泊点或小型补给站。
当毫无防备的日军士兵靠近或放松警惕时,冰冷的刺刀和致命的子弹就瞬间夺走了他们的生命,并顺手在关键设施上安放定时炸药或燃烧装置。这种“自己人”的背叛,给日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恐慌。
106师团也同样展现出了可怕的适应能力和凶狠的反扑能力。
他们不断调整护航战术,运输船队不再分散,而是集中编组,外围由装备了重机枪和掷弹筒,甚至加装了薄钢板的武装气艇组成严密的环形警戒圈,探照灯交叉扫描,火力点梯次配置,像移动的铁桶般保护着核心的运输船。
岸上的警戒和清剿力度空前加强。日军调集重兵,携带火焰喷射器对白天侦察到或怀疑有华夏军队活动的区域进行拉网式、毁灭性的扫荡。他们焚烧每一处可疑的棚屋,用炸药炸开每一个可能的地窖入口,用刺刀捅穿每一堆可疑的草垛,手段极其残酷。
甚至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挑选精通汉语的士兵,伪装成落难的渔民或当地百姓,划着小船试图混入荣六师控制的区域进行侦察和渗透破坏。这种危险的“假渔民”战术,也曾给荣六师造成过麻烦和伤亡。
每一次水面的短暂交锋,每一次岸上的搜索与反搜索,都异常残酷和血腥。荣六师的伤亡数字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优秀的爆破手牺牲在汽艇旁,神枪手倒在了掩护战友撤退的阵位上,熟悉水道的渔民子弟血染碧波每一份伤亡报告送到顾家生和郭翼云手中,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但日军付出的代价,更加触目惊心。
小型汽艇在不断的爆炸和燃烧中损失惨重,补充速度远远跟不上消耗。
经验丰富的操舵手、轮机兵、押运员和精锐的护航士兵不断减员,这些技术兵种的损失短期内难以弥补。
堆积如山的弹药、药品、食品等作战物资,要么沉入湖底喂了鱼虾,要么在冲天烈焰中化为灰烬。
而最致命的损失,是时间。106师团原本气势汹汹、意图首插德安的前锋部队,被荣六师硬生生地拖住了脚步。每一天的迟滞,都让南浔铁路正面的那道防线,变得更加坚固。
郭翼云亲手播下的那颗名为“迟滞”的种子,正在用敌我双方的鲜血浇灌,顽强地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