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姝仔细想了想,忍不住嘴角抽抽,又摇了摇头。
“所以啊!”杨庆霄双手一摊,“你大哥志在仕途,清贵是他所求;你二哥心在沙场,功名是他所愿。他们选了自己的路,也走出了自己的路,这很好!做父亲的,只有高兴!”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穆明姝:“爹的产业,不是非要留给儿子不可!爹的儿女,在爹这里,是一样的,都有资格继承!也都有资格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
“你大哥二哥选了他们的路,爹支持!现在,轮到你了,明姝!”
“你告诉爹,你想不想接下这副担子?你想不想试试看,走一条跟那些困在内宅只知相夫教子的闺秀们不一样的路?爹的产业,爹的女儿,一样有资格继承,一样有本事把它撑起来,甚至做得更好!”
穆明姝目瞪口呆。
她在昭平侯府十几年,听到的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家业是儿子的根基”……
这些话像无形的枷锁,早已烙印在她心底。
她以为父亲让她学,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是怜惜和补偿。
从未想过,父亲竟会如此直白地说出“儿女一样”、“都有资格继承”、“都有资格选择”这样的话!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鼻子酸得厉害。
那不是委屈,不是害怕,是巨大的震撼和一种被无条件信任的狂喜。
“爹……”她哽咽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杨庆霄看着女儿泪流满面却眼神发亮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声音也放柔了:“傻丫头,哭什么。爹说的是真心话。在我杨庆霄这里,我的儿女,生来就有选择自己活法的权利。告诉我,你想不想试试?”
穆明姝用力点头,抬起袖子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再抬头时,那双还带着水光的眼睛里,只剩下坚定。
“想!爹,我想试试看!”
杨庆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欣慰的笑容:“好!这才是我杨庆霄的女儿!走,吃饭去,吃饱了,跟爹去西市,今日教你如何分辨上好貂皮的成色和产地!”
一顿早饭,吃得穆明姝心潮澎湃。
她主动缩短了练武时间,卯正开始,练到辰时三刻就收工,把省下的力气和精力,全都投入到跟着父亲“跑生意”的大业中。
接下来的日子,穆明姝彻底忙成了陀螺。
晨起练武一个多时辰,然后雷打不动地跟父亲一起用早膳,听父亲讲生意经,接着就跟着父亲出门,巡视遍布京城乃至京畿的杨家产业。
她像个最勤奋的学生,努力记下父亲说的每一句话,观察父亲如何与人打交道,如何判断行情,如何处置突发状况。
晚上回来,还要对着厚厚的账册和货单,一点点琢磨消化。
而随着她真实身份彻底公开,京城里的风言风语瞬间又掀起了一个新高潮。
当初昭平侯府那出“真假千金”的戏码,再次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随之而来的,就是如同雪片般飞向杨府的各式请帖。
赏花宴、品茶会、听曲宴、诗会雅集……邀请的对象,无一例外都加上了新晋的杨家千金——穆明姝。
汀兰捧着一摞刚收到的帖子,愁眉苦脸地走进书房:“小姐,您瞧瞧,这又来了好几份!都是请您赴宴的。这都堆成小山了。”
穆明姝正埋首在一本记录着各地生丝价格的厚册子里,头都没抬,眉头拧得死紧:“不去!哪有空!爹说下午还要去码头看新到的一批南货呢!”
她对这些贵女们聚在一起赏花喝茶吟诗作对,暗地里攀比较劲的聚会,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
有那功夫,她宁愿多看几页账本,多听父亲讲点行商的门道。
可汀兰的担忧也有道理。
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全都一口回绝,显得太过倨傲,确实容易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