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血符燃烧的刹那,青铜巨门上的纹路由幽青转为赤红,仿佛被活血唤醒。那缕缠绕指尖的黑雾猛地一颤,如蛇退缩,门缝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嗡鸣,像是某种封印在血祭中松动。徐影左手指印未散,右掌血火不熄,借着符文亮起的瞬息,一步踏入门内。
门后无光,亦非黑暗。一片灰白迷雾弥漫,不见天穹,不接地影,唯有脚下石砖冷硬,纹路与门上符文同出一脉。他刚稳住身形,识海骤然一震——佛血如寒潭结冰,魔气却如野火燎原,蛊毒自经脉末梢反扑,直冲灵台。道心如裂帛,一道细纹自神台边缘蔓延。
他左手疾翻,降魔印再结,掌心残存的佛血之力凝成屏障,护住识海中枢。断剑虽遗落深渊之上,但剑意仍存于骨,他以指为剑,在胸前虚划三痕,引动残留在经脉中的剑气,勉强镇压灵根躁动。然而迷雾中一股无形之力持续侵蚀,如细针钻入神识,不断挑动心底最深的执念。
矿洞深处铁链拖地的声响浮现,少年徐影跪在血泥中,双手被烙铁贯穿,监工的鞭影落下,皮开肉绽。那不是幻象,是记忆。可此刻,记忆被放大十倍,痛楚真实如昨。他咬牙,剑意斩出,幻影崩解,可刚消散,又见邪修伏尸身前,颈血喷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却转向他,低语“你与我,有何不同?”
杀意翻涌。魔性趁虚而入,经脉中的魔气暴涨,佛血节节败退。他双膝微沉,几乎跪地,却强行挺直脊背,以残存剑意钉入石砖,借地力稳身。他知道,此地不单是空间异变,更是道心试炼——迷雾非雾,是心障之显化。
他盘膝而坐,将最后一丝佛血沉入丹田,运转《符剑真解》中“守心诀”。剑意为刃,割裂幻影,每斩一次,识海便震一次,眉心渗出血丝。就在佛血将熄之际,幻象忽然一变——一名老者背对他而立,身形模糊,披着褪色灰袍,手中握着一根枯枝。老者未语,却有低吟自虚空中传来,字字非现世语言,却直入神识,如钟振魂。
徐影猛地睁眼。幻象已散,可那口诀仍在识海回荡。他未动,指尖在石砖上轻轻一划,依记忆摹写三行符文心非死水,怒亦道种,执念成桥。
符成刹那,经脉一震。佛血竟未熄灭,反而自灵根深处泛起微光,与魔气交汇处形成一道细流,缓缓循环。蛊毒退至四肢,蛰伏不动。他呼吸微滞,随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中带着铁锈味。
“谁?”他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
前方迷雾微动,老者身影真实浮现,距他七步而立。灰袍破旧,面容枯槁,双眼却如古井无波,映不出光,却似能照见人心。
徐影右手一抬,一柄由剑意凝成的虚影横于胸前。他未起身,目光如刃,直指老者。
老者不语,只将手中枯枝轻点地面,三行符文再现,与徐影所绘分毫不差,却多了一丝青铜色泽的微光。
“此法,可稳道心。”老者终于开口,声如砂石摩擦,却不含敌意。
“为何助我?”徐影问。
老者未答,只将枯枝递出。徐影未接,剑意未收。老者轻叹,将枯枝插于身前石缝,转身欲行。
就在他迈步之际,袖口一松,半片青铜残片滑落,嵌入石砖缝隙。徐影目光一凝——那纹路,与巨门符文同源,却多了一道逆向回环的刻痕,似曾见过。
老者未觉,走入迷雾深处,身影渐淡。
徐影未追,却缓缓起身。他俯身,以指尖夹出残片,触之冰冷,内有微弱震感,如脉搏跳动。他凝视片刻,将残片收入怀中,随即盘坐原地,闭目内视。
守心诀再启,但这一次,他不再压制杀意。他将矿奴时期的屈辱、斩杀邪修时的冷酷、对力量的渴望一一剖出,不避不逃。杀意如火,却被他以剑意为炉,炼成纯粹剑源。佛血随之复苏,魔气不再躁动,反而与佛血交融,形成阴阳双流,环绕灵根缓缓运转。
蛊毒彻底蛰伏。
一个时辰后,他睁眼,眸中再无挣扎,唯有沉静。断剑虽不在手,但剑意已归心。他缓缓起身,掌心浮现出一道新符——非佛非魔,流转着青铜与血色交织的光。
前方迷雾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石径延伸,两侧立着残破石柱,柱上符文黯淡,却与门上纹路同源。他握紧虚握的剑意,迈步前行。
石径尽头,雾气更浓。一道人影静立,背对而立,灰袍残旧,手中枯枝轻点地面。徐影脚步未停,距其三丈时,那人缓缓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