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婶的手顿了顿,眉头紧锁:“急不来的,慢慢来,会查到真相的。”
风穿过院子,吹得晾晒的草药沙沙作响,丁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丫头,皇宫里不比民间,万事都要自己小该,多留些心眼总归是好的。”
承瑾望着丁婶鬓边的木簪子,看着阿云,明白在这乱世里,谁都在泥沼里挣扎。她将银钱悄悄塞进丁婶的药篮,起身时眼眶发热:“丁婶,阿云,我不能久留。这些绸缎你们留着做几身衣裳。”
“姜丫头,你看你来看奴家们都不易,还买这些东西来……”
“当初若不是丁婶您悉心照料,承瑾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阿云拉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妹妹,你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承瑾含笑,“阿杏姐姐呢?给她也分一份。”承瑾朝里屋张望了一眼。那个阿杏,姑娘家的嘴厉害,心肠不会坏到哪里去。
“她呀,自从你从文绣院进宫后没多久,阿杏就与先生……是康王爷,康王爷将她带去了相州。”丁婶说道。
“阿杏成了康王爷的陪房丫头。”阿云嘟嘟嘴,说道,“她走后,咱们这里才清静多了,最受不了她成天装腔作势。”
承瑾微微含笑,闻到酸楚味,便对嘟嘴的阿云说道:“姐姐,人各有志,姐姐日后定能有个称心如意之人的。”
阿云红了脸颊含羞带怯,假装摸那三匹绸缎,“妹妹的眼光就是好,这料子很贵的吧?”
“喜欢吗?”
“她当然喜欢。”丁婶笑呵呵道。
“妹妹,你以后真的会再回来青梧苑看咱们吗?”阿云舍不得承瑾离开。
承瑾望着宫墙的方向,天空中的流云正被风吹散。她轻轻搂住阿云:“会的。等我查清真相,一定回来陪你们晒草药。
那些乱世中的人命,都像这秋雾里的尘埃,看似轻飘飘,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承瑾告诉丁婶,找到在她父亲手里卖出的《百花争艳》,怀疑韦贤妃就是杀害她家人们幕后真凶。她问丁婶该怎么办,因为救命恩人是韦贤妃的儿子。
承瑾攥着拳头,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终于还是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吐了出来:“丁婶,我怀疑……我家人的死,根子就在韦贤妃身上。”她声音发颤,目光却异常坚定,“我阿爹生前卖了一幅《百花争艳》,后来辗转到了她手里,可掌事宫女却说绣品里藏着前朝秘闻——难道就凭这个无中生有的猜测还残害无辜?这难道是她要灭口的由头!”
丁婶手里的药耙“当啷”落地,脸色瞬间煞白,连连摇头:“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韦贤妃是皇亲,咱们草民哪敢……”
“可人命是真的!”承瑾打断她,眼圈泛红,“奴家的一家老小死在奴家眼前,后来胡货商也惨遭毒手,这一切都估计是围着那幅绣品在转!”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下去,“可我……我不知该怎么办。两次救我性命的人,是她的儿子赵构。若真是韦贤妃害了奴家全家,我该如何面对他?是报仇,还是……”
话没说完,她便蹲下身,肩膀微微颤抖。阿云慌忙拉着她的衣袖,却不知该说什么。丁婶沉默良久,枯瘦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幼时受了委屈的孩子:“傻丫头,救命之恩是真,血海深仇也是真。可这世道,哪有两全的道理?”